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欞灑進房間,柳如煙端坐在書案前,手中拿著一支細毛筆,筆尖停留在宣紙上,卻遲遲未落下。桌上放著昨日從衍王手中接過的小兔子,此刻正蜷縮在竹籃中,耳朵微微顫動,似乎仍未從昨日的驚嚇中緩過神來。
柳如煙垂眸凝視片刻,忽然輕聲說道:“不白。”
香菱站在一旁,有些疑惑地問:“夫人,這是什麼意思?”
柳如煙唇角微微一勾,“它渾身雪白,卻險些因無辜而喪命,就叫它‘不白’吧。”
香菱怔了怔,隨即低頭應道:“夫人果然心善。”
柳如煙卻沒有回應,只是將目光投向窗外。她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玉簪,眼底掠過一絲冷意。善良?若善良能解決問題,她又何必走到今天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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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侯爺回府了!”香菱匆匆跑來稟報。
柳如煙聞言抬眸,眸中閃過一抹複雜之色。“終於回來了。”她低聲自語道,隨即起身整理衣襟,“傳話下去,讓顧府主要成員到壽永堂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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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永堂內,氣氛凝重。顧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上,身旁是神情陰鬱的顧承澤。
“如煙,你召集大家前來,不知所為何事?”顧老夫人率先開口問道。
柳如煙緩步走到堂中央,對眾人盈盈一拜,然後直起身子,用平靜卻不容置疑的聲音說道:“今日之事,關乎侯府的名聲與未來,我不得不說。”
她話音剛落,一旁的蕭婉便冷笑出聲:“夫人這般鄭重其事,可是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要宣佈?”
柳如煙看了她一眼,沒有理會,而是轉向顧承澤,“侯爺可還記得柳清漪?”
顧承澤眉頭微皺,“自然記得。”
“既如此,那侯爺可知,她如今被逼至何種境地?”柳如煙語氣漸冷,“昭覺寺內,她被人推搡辱罵,幾乎無立錐之地!”
此言一齣,大堂內頓時一片譁然。
顧老夫人臉色驟變,“這……此事從何說起?”
“從何說起?”柳如煙冷笑了一聲,“七年前牡丹宴上的醜聞,是有人故意設計陷害!如今真相已明,可憐清漪姐姐才貌雙全,卻因無辜蒙冤落得如此下場!”
蕭婉聞言神色微變,但很快冷聲道:“那又如何?她不過是個庶女罷了,與侯府有何干系?”
“與侯府有何干系?”柳如煙猛然抬頭,目光凌厲地掃向蕭婉,“她雖為庶女,卻是我柳家的血脈!更何況,她曾與侯爺有過婚約,如今落魄至此,若傳出去,只怕會成為整個上京的笑柄!”
蕭婉被這句話噎得啞口無言,而顧承澤則面露愧色。他沉默片刻後開口道:“確實是本侯疏忽了。當年之事雖非我所願,但也難辭其咎……”
聽到這裡,一直沉默的顧老夫人終於開口了,“既然如此,那便給她安排個妥當的位置吧,讓她安心度日,也免得外界流言四起。”
“母親所言極是,”柳如煙順勢接過話頭,“依我之見,不妨納清漪姐姐為偏房,以正名分。”
此話一齣,大堂內頓時陷入死寂。
蕭婉猛地站起身來,怒不可遏地說道:“絕無可能!一個庶女也配進侯府?偏房之位豈能如此輕易給她!”
“夠了!”一直沉默的顧承澤突然發聲,他銳利的目光掃過蕭婉,“此事由我決定,無需多言。”
蕭婉氣得渾身發抖,卻只能強忍怒意重新坐下。然而,她握緊的拳頭和泛白的指節暴露了心中的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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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時分,蕭婉獨自坐在房中。燭火搖曳,將她憔悴的面容映得愈發蒼白。她捂著胸口劇烈咳嗽了一陣,一絲鮮血順著嘴角溢出。
“娘……”小小的顧陽推門而入,看見這一幕嚇得哇哇大哭。
蕭婉強撐著身體抱住兒子,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安撫他,“別哭……陽兒,你要記住,從今往後,你才是娘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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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一陣刺耳的瓷器破碎聲打破了院中的寧靜。
柳如煙走出房門,只見昨日送來的葵花已經被折斷扔在地上,而站在花盆旁的小男孩正是蕭婉之子——顧陽!
“陽少爺為何如此頑劣?”香菱忍不住責問道。
然而,小小年紀的顧陽卻毫無懼意,他昂首挺胸地說道:“這是娘教我的,說你們送來的東西都是壞心思!”
聽到這番話,柳如煙眉頭微蹙,但很快恢復平靜。她轉頭吩咐香菱,“將這些碎片收拾乾淨,再去準備些點心送過去。”
香菱聞言怔住,但還是低頭應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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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壽永堂內再次傳來爭執聲。這一次,是因為朝堂上傳來的消息——關於納妾事件引發流言蜚語,並有官員參奏顧承澤,說他家風不正,有損朝廷顏面!
面對這樣的指責,即便以顧承澤的一貫冷靜,也難免感到焦躁。他將奏摺狠狠摔在桌上,對著滿屋的人怒吼道:“到底是誰散播這些謠言?”
然而,無論他如何追問,都無人敢應聲。
就在這時,一直站在角落裡的柳如煙緩緩開口,“侯爺,不必動怒。這些流言不過是一時風波,只需稍作處理便可平息。”
“稍作處理?”顧承澤轉頭看向她,眼底滿是不解和疑惑。
“正是,”柳如煙語氣平靜卻帶著幾分篤定,“納妾本就是為了穩定家族關係,如今反倒成為攻訐您的把柄。但若我們主動將其提升為偏房,並公開解釋此舉乃為鞏固家族聯姻,則不僅可以堵住悠悠眾口,還能借機拉攏更多支持者。”
聽完這番話,大堂內陷入短暫的沉默。而後,顧承澤長嘆一聲,看向柳如煙的目光多了一絲複雜。他終於意識到,這位素來柔弱隱忍的新婚妻子,其實遠比他想象中要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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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月色漸濃,而屋內的人影卻顯得格外孤寂。蕭婉倚靠在床榻上,看著熟睡中的兒子喃喃自語:“陽兒啊,無論如何,你一定要替娘爭這口氣……”
與此同時,在另一間屋內獨坐的柳如煙則緊握玉簪,對著窗外低聲說道:“棋已布好,該輪到對方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