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很快想明白阿孃的用意,想必阿孃提出分家,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決定。
如阿孃所說,五哥相看親事在即,這種時候不好讓外人知道家中醜事。待他日,五哥成家之後再尋藉口,光明正大的帶著阿孃離了老徐家單過。
如此一來,全了老徐家上下所有人的臉面,也不會損害家中子輩的後路。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阿孃想事情必然比她透徹。
徐錦江和徐錦貴哥倆全然聽不懂阿孃最後那番話是啥意思,兄弟倆默默看了眼黑臉的老爹。
尤其是徐錦江,不禁深思,阿爹當真在背地裡幹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
徐錦繡暗暗瞟了眼沉思中的徐錦江,壓著嘴角邊的笑意。
心道,她的好大哥日後若是知道,向來敬重倚仗的阿爹心裡最疼的兒子,實則是外頭養的私生子,未來的家產都落到私生子的名頭上,他可會後悔這些年一直站在老爹身邊對阿孃不敬?
不過,她相當贊同阿孃這番做法,前世大房做了多少對不起阿孃和五哥以及她的事,今生都得一筆筆還回來。
張婆子見徐老頭遲遲不說話,只黑著張臉,憋著氣直瞪眼,不覺有些好笑:“怎麼,你是沒想好?那老孃回頭便到村子裡找人宣揚宣揚,順道問問村裡老人,你乾的那些事,光彩不光彩。”
徐老頭聽聞此,終是肯定老婆子知道他在外頭的事,臉色瞬間跟嚥了上百隻蒼蠅一樣難受,咬著牙忿忿然地吐出兩個字:“你敢!”
張婆子鄙夷一笑:“老孃是什麼性子的人,你徐大鐵不知道?”
聽到這裡,徐錦江和徐錦貴再不清楚內情,也肯定了老爹有事瞞著他們這些做兒子的,且還被阿孃抓住了把柄。
做了幾十年夫妻的兩人,徐老頭當然知道老妻是什麼樣的性子,心裡氣極又不敢真的撕破這層臉皮。
只是,他想不通,成日在地頭耕種的老婆子,是怎麼知道他在外邊的事,便連隨他到鎮上做工的老五都未曾察覺。
顯然,徐老頭不敢賭,即便懷疑張婆子有意詐他,但他不能用民哥兒的前途做賭注。
民哥兒是塊讀書的好料子,私塾先生不止一次與他提及,民哥兒頭腦聰明,好生栽培日後必然能走上科舉仕途之路。
徐老頭胸有大志,他不想子子輩輩都只能窩在村子耕種為生,家中孩子自小都送到學堂念過兩年書,但只有外頭的民哥兒,是能堅持把書讀好的苗子。
許是日後,民哥兒真能帶著老徐家門庭更替,擺脫一家子泥腿子的命運。
捨棄老五這個兒子,他雖心有不甘,此刻,徐老頭腦子轉得飛快,一番衡量取捨,咬咬牙:“分就分。”
有了徐老頭這不情不願的應允,張婆子當即示意身旁的老五:“去,拿筆墨來,咱今個便將分家文書寫清楚了,白紙黑字,日後才沒人抵賴了這分家”
“——啊?”徐錦貴一時沒能反應過來,怔了怔,連連撓頭應聲:“哦,是的娘。”
話說分家,徐錦貴從一開始的震驚以外,並無多大的觸動。
老孃點名讓他跟著,他無所謂,反正爹身邊有大哥,娘身邊總得有個兒子撐著不是。
三哥已經不在,四哥又不在家,娘身邊就只剩下他這個兒子了。
很快,徐錦貴便找來筆墨,田草幾個丫頭極有眼力見,麻溜將桌上的碗筷收到一旁。
錦繡攙扶阿孃在一旁落坐,徐錦江陪著老爹坐在對面,眼下落定分家事宜,羅氏已然沒了先前的不忿,心頭暗自雀喜,拉著兒子來到當家男人身後站著。
再看向老婆母和小姑子時的眼神帶著幾絲得意,心想,從今往後,他們大房和公爹單過,老婆母再也沒有理由拿她開涮。
雖住在一個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大不了就當個陌路人,羅氏越想越歡喜。
張婆子盯著老五把紙鋪好,說道:“老五你來寫,老孃說什麼,你寫什麼。”
徐錦貴鋪筆墨紙的手頓了頓,下意識地看向老大,以往這種事,都是老大來幹。
當下老孃開口,徐錦貴不得不硬著頭皮提筆點墨:“是,娘。”
張婆子覷一眼對面黑著臉的徐老頭,心頭大快,心裡早有分家的章程,老閨女掏走老頭子這些年的老本,她自然不會再提出分銀子錢的事。
不然,讓老頭子這麼快察覺私藏不見,指不定引起他的懷疑。
至於和離,她當然不會爽快的給死老頭養在外邊的婆娘騰位置。
張婆子每說一句話,徐錦貴便寫一句,徐老頭臉更黑一寸。
徐錦繡全程跟個吃瓜群眾似的,要不是不合時宜,好想回屋抓把瓜子來磕。
“家裡統共有五塊地,共二十畝,嫁出去的老二當初已經給過嫁妝,老四入贅到老丈人家,他倆便不算在內,剩下四個孩子每人五畝,老五和錦繡分得十畝,正好東頭的那兩塊地就是十畝,咱們就要那兩塊。”
徐錦貴點了點墨,悄悄看一眼老爹,見老爹沉著臉不說話,低頭照寫。
徐錦繡打量著大房夫妻倆眼中的貪婪,哪不知道他們的小心思,三哥的五畝分到爹的手上,自然就成了他們大房的囊中之物。
思及此,徐錦繡在桌子底下悄悄拉了把張婆子。
張婆子瞭然的看一眼老閨女,再回頭掃視一圈,在灶房的角落看到躲在暗處,神色不安的田草。
田草從長輩提及分家的事,再到剛才說到分地之事,心情一點一點的沉落谷底,像她這種沒爹孃撐腰的孩子,最終被分到哪,根本由不得她來選。
如果可以,她更想跟著阿奶和小姑,小姑這兩日待她的好,她都記著。
阿奶雖時常罵她,但也不會真的讓她餓肚子。
如果她被分給阿爺,最後只能跟著大伯和大伯母,大伯母時常揹著阿奶拿她撒氣,花兒姐和田枝也總是看不慣她,她不想跟著阿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