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望舒微微一笑:“就拿銀絲白玉蘭那件來,我穿慣了的,更舒服。”
寧至謹是什麼人,值得她如此隆重對待?
幻境中所見之未來場景,她越是思量,越是不寒而慄。
寧可信其有。
若是因為她的怠慢,讓對方心生不滿而退婚,那就再好不過。
省卻多少麻煩事。
至於名聲這種身外之物,只要她不在意,就傷害不了她。
連翹無奈,只得依了她。
如雲烏髮結鬟於頂,只用一支素白珍珠簪壓住,越發顯得黑髮如絲緞一般,潤澤柔亮。
束結而成的燕尾上,輟著一串米粒大小的珍珠流蘇,從左肩自然垂落。
白玉蘭花在丁香色的衣裙上悄然綻放,襯得少女體態嫋娜纖美。
見完禮,喬望舒扶著連翹的手起身,將象牙柄絹扇擋住下半張臉。
儀態端莊,半點挑不出錯。
只是露在外面的美眸如秋水般瀲灩,半垂著的眼簾,更讓人想要一探究竟。
看得寧至謹直了眼。
夏氏笑眯眯地看著,清咳了幾聲,詢問道:“不知二公子此來,有何貴幹?”
作為孃家人,見到他對自家侄女如此上心,自然是樂見其成。
只是,兩人畢竟尚未成親,該守的規矩必須得守,不能讓男方看輕了去。
夏氏便出言提醒。
寧至謹這才回過神來,忙作揖道:“晚輩奉了父親的命外出辦差,途經此地。知曉三夫人與七姑娘在此,特意備下禮物,前來拜見。”
陪著他來的馮易就站在他身後,似笑非笑。
什麼奉命辦差的鬼話,二公子倒是張口就來,跟真的似的。
昨兒夜裡明明鬧了大半宿,今晨差點起不來。
少年人離了家,沒了長輩約束,可不就跟出籠的鳥兒似的?
不過,他們三人都是嫡子,心頭自然有底線,不會真鬧出什麼收不了場的事。
趙文朝悄悄打了個哈欠,睏意憋得眼淚都擠了出來。
昨夜的熱鬧,從頭到尾都是他在張羅。
這二位爺盡興了,最後留下來收拾首尾的人,仍然是他。
剛睡了不到一個時辰,又被拉來做陪客,前來拜訪寧至謹心心念唸的未婚妻。
他悄悄瞥了喬望舒一眼,隨即收回目光。
如此仙姿玉貌的美人兒,怪不得讓寧二公子念念不忘。
送拜帖、呈禮單,還拉了他和馮易作陪,給這位伯府七姑娘做足了面子。
夏氏將禮單放在一旁,與三人客套了幾句。
寧至謹他們是外男,她作為女性長輩,講了幾句場面話,卻是不方便留他們下來用午飯。
如此一來,寧至謹便有些坐不住。
他費盡心思出來一趟,只想跟七姑娘私底下說幾句悄悄話。
“三夫人,”他拱手道,“在下偶然得了一頁棋譜殘局,欲與七姑娘手談兩局,不知可否?”
手談是假,私語是真。
夏氏笑著放下茶杯,朝著喬望舒望去。
此事,可說逾矩、也可說是正常往來拜訪。
在喬家的院子裡,又有下人跟隨,寧至謹頂多說上幾句話罷了。
就看喬望舒想不想。
未過門的夫婿對她能如此上心,是好事。
喬望舒輕聲道:“三伯母,我不擅圍棋,恐怕要令二公子失望了。”
她壓根就不想跟這位二公子多接觸。
只想趕緊把人給打發走。
寧至謹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很難看。
他沒想到自己如此用心,還會遭到拒絕。
馮易將手中的扇子一合,“啪!”的一聲擊打在手心,替寧至謹出頭:“堂堂忠順伯府,七姑娘難道沒學過琴棋書畫?”
是明晃晃的嘲諷語氣。
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之意。
此言一齣,夏氏把臉陡然一沉,端茶送客:“馮公子,恕我家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請吧!”
香雪香蘭上前,做出送客手勢。
跑到他們府上來欺負七姑娘,室內外伺候的下人們,皆是不快之色。
馮易說話時,寧至謹沒有阻止,是想讓他替自己出出氣。
沒想到竟然要被趕走,他一下慌了手腳,忙道:“三夫人誤會了,馮兄弟不是這個意思。”
說著,他便拿眼望向喬望舒:“七姑娘,你替馮兄弟說句話吧!”
喬望舒在心底冷冷一笑。
什麼意思?
你帶著朋友上門,還縱容對方大放厥詞,哪有把我這位未婚妻放在眼底。
還要讓我替他說話?
想得美。
“二公子,你我婚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喬望舒起身斂禮,語氣冷淡:“在成親之前,還是不見面為佳。”
她大大方方談論起自己的婚事,絲毫沒有羞怯扭捏之態。
倒是讓寧至謹那些小心思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無所遁形。
寧至謹怔住,一時語塞。
“寧二公子,請吧。”
香雪上前一步,擋住他的視線。
“且慢。”
喬望舒忽然出聲。
寧至謹眼睛一亮,心道:我就知道,她只是表面矜持,其實心裡是念著我的。
“讓二公子把禮物都帶回去。”
喬望舒清澈的嗓音傳來:“咱們忠順伯府,用不起侯府裡的好東西。”
這句話,便是對馮易剛剛那句話的回應。
“是。”
香雪蹲身行禮,喜滋滋地應下,將禮單呈上:“寧二公子,請收好。”
寧至謹鬧了個沒臉。
馮易臉色更黑。
作為朝廷重臣之子,他走到哪裡不被人禮讓三分?
不曾想,今日替兄弟出頭,區區伯府竟是不買賬。
這番變故,將趙文朝徹底從瞌睡中驚醒。
這是咋啦?
怎麼才說了幾句話的功夫,他們就被喬家的人給趕了出來。
三人被迫往外走著。
腳印紛亂,踏碎了庭院積雪。
馮易冷哼一聲:“寧兄,你結的好親事!”
寧至謹暗暗叫苦。
要不是馮易亂說話,自己又豈會被三夫人給趕出來?
他卻是忘了,分明是他縱容。
兩人的氣氛鬧得有些僵。
為了打圓場,趙文朝轉移話題,指著遊廊裡側問寧至謹:“寧兄,喬家何時又添丁了?”
他對喬家談不上熟悉,只停留在喬家人丁興旺的印象上。
而此刻,衛娘子換上府中給下人準備的冬衣,小奕涵也穿得精精神神,小模樣又生得俊。
確實很像喬家的小主子。
寧至謹看了一眼,不感興趣道:“不是,是七姑娘昨兒在梅林撿的孩子。”
昨天他看見喬望舒抱著孩子,就打聽了一下。
馮易卻不以為然,反問道:“當真的撿的?”
“撿的,能如此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