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伺候著姑娘長大,連翹十分確定,在此之前,姑娘的手臂上並沒有這串印記。
形狀如水滴,由大到小,色澤豔麗如紅寶石。
連翹在心裡默數著,共有五個。
她伸手觸碰表面,未見凸起。
就好像與生俱來的紅色胎記一般,和喬望舒的肌膚融為一體。
猶如在雪地裡盛放的紅梅,美得孤傲。
再仔細看去,又有些妖異。
連翹吃了一驚,手指一顫,水花四濺。
小奕涵在一旁睡得正香,喬望舒也昏昏欲睡。
水花的聲音將她驚醒。
“怎麼了?”
喬望舒睜開眼睛,望著連翹問。
連翹托起她的小臂,聲音輕柔就怕嚇著主子:“姑娘,您手臂上多了些……”
她語氣猶疑,不知該如何形容。
喬望舒低頭一看,心口突的一跳,往睡得正香的小奕涵看去。
不用想,一切的不合理,都與這個孩子有關。
這串印記她見過。
正是當時她不小心用銀針劃破皮膚表面後,所留下的血珠形狀。
就一點表皮傷,根本就無須料理,自然會癒合。
她後來並沒有放在心上,未曾留意。
頂多,會留下一點血痂。
這這這……
太不科學了。
喬望舒用手指在手臂上來回搓了幾遍,直搓得肌膚泛紅,絲毫不影響紅色印記的存在。
她嘆了口氣:“罷了,無須理會。”
口中如此說,心裡仍是忍不住細細思量。
唯一能確認的是,跟小奕涵有關。
就目前來說,還沒發現有什麼不利的影響。
除了不予理會,她也沒有更好的法子。
泡了約莫一刻鐘的功夫,連翹便扶著喬望舒起身。
她微微出了些薄汗,如玉的肌膚泛起迷人的緋色,晶瑩的水珠沿著姣好的身體曲線,滾落到溫泉池水中。
美不勝收。
為了方便她養身子,喬望舒的小院就建在溫泉湯池旁。
把其中一個池子給圈起來,又修了一條長廊做連接,就成了她的私人湯池。
不合規矩,但擱在忠順伯府,只能算是基操。
喬家疼愛女兒的名聲,讓好些出身比喬望舒更高的貴女們,也在心底偷偷羨慕。
回到臥室,連翹把香薰暖爐從被子裡取出,伺候著喬望舒躺進去。
被子裡暖融融的,是她熟悉的暖玉香方的芬芳。
喬望舒先天不足,池神醫囑她好生調養,不僅僅是飲食,還改良了這個香方給她。
以桂枝、荔殼、玄參、零陵、白檀、丁香、棗糕、蜜汁互而為避寒之香,名曰“暖玉”。
可闢寒、可溫經。
芳香怡人,暖氣翕然。
喬望舒所使用的衣物住所,一年四季,皆用此方。
替喬望舒掖好被角,連翹卻犯了難。
想了想,她說:“姑娘,不如讓小小姐跟著奴婢一塊睡?”
自從喬望舒對衛娘子說過,小奕涵是女孩之後,連翹也跟著改了對他的稱呼。
“孩子覺少、容易醒,恐擾了姑娘。”
喬望舒卻搖搖頭:“無妨,把他給我,醒了我喚你便是。”
小奕涵在她身邊,兩個人的睡眠質量有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
“那讓奴婢給他包上襁褓?”
喬望舒仍是搖頭:“被窩裡暖和,再包上一層,恐怕會熱。”
最重要的,是包裹襁褓會限制了嬰兒四肢的活動,不利於孩子肌肉和關節的發育。
這些她不知道該怎樣描述,好在連翹和她實在有默契,並未多加詢問。
只是在床上多鋪了一層厚厚的尿布墊,將小奕涵放在喬望舒身旁。
“對了,白日事多,奴婢還有一事忘記回稟。”
連翹輕聲說著:“奴婢返回梅林時,那些血跡已經沒了。”
“我知道了。”
那個神秘出現的男子,定非常人。
既然他能掩蓋痕跡,她便盼著他能解決掉麻煩,早日來接小奕涵。
到了那時,或許能解她心底疑惑。
喬望舒閉上眼睛,黑暗中,嬰兒的奶香和暖香交織,讓她心安。
輕手輕腳地熄滅燭火,連翹持著燭臺退了出去。
紗帳中,一大一小的身形捱得緊緊的,很是親暱。
姑娘一向有主意。
可這一回,連翹實是不知,姑娘以未嫁之身,親自將一個嬰孩養在身旁,是福是禍?
冬日夜晚漫長。
這一夜,卻格外忙碌。
給小奕涵換過一次尿布,後半夜他又發起燒來。
好在不如最初那般兇險,喝過藥之後便降了溫,只是難受,便一直依偎著喬望舒。
熱汗浸溼了她的裡衣,仍是讓孩子靠著。
喬望舒口中哼著搖籃曲,輕輕拍打著小奕涵的後背,兩人再次沉沉睡去。
再次甦醒時,窗外泛起淺藍色的晨光。
喬望舒是被餓醒的。
小奕涵努著嘴,在她胸口處拱來拱去。
喬望舒失笑,伸出一根手指頭,輕輕戳了戳他細嫩的臉蛋:“別找了,我這兒可沒有你能吃的。”
聽見房內的動靜,連翹帶著小丫頭端著暖胃的茉莉香茶和洗漱的熱水等物進來。
喬望舒揚聲吩咐:“去請衛娘子來。”
衛娘子來得很快。
顯然她很早就起了,等候著傳喚。
她進屋之時,喬望舒尚未梳妝完畢。
“姑娘,今兒寧二公子會來拜訪,奴婢給您上個桃花妝如何?”連翹詢問。
喬望舒肌膚如雪,只需稍稍上些胭脂,便增顏色。
“無需如此繁瑣。”
喬望舒從妝奩匣子裡撿起一根最素淨的珍珠簪:“用這支來挽發就好。”
未出閣的姑娘,妝容髮型的選擇都很有限。
她的選擇,讓整個人看起來更簡單淡雅。
衛娘子抱著小奕涵餵奶,暗暗留了心,面上卻是分毫不顯。
她昨日住進來,喬家的下人果然如喬望舒所言,在聽連翹說了她的難處後,熱情地幫她安置落腳。
自然,她也就知道了喬望舒的親事,和寧二公子的拜帖。
可如今看來,姑娘對這門婚事,不如旁人所言那般滿意。
甚至,對這位傳言中才貌雙全的侯府公子,毫無少女的懷春心思。
用罷早飯,香雪來請:“七姑娘,三夫人請您過去哩!寧二公子已是到了。”
“姑娘,這件緙絲百蝶小襖做好後還沒上過身呢,要不穿穿看?”
連翹勸著。
不管怎麼說,寧二公子是姑娘未來的夫婿。
她擔心惹了對方不喜,到頭來還是姑娘自己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