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微微頷首，算是回應，但沒說話。
向遠薇淡淡揚眉，面色清冷，“白麗麗，我還有事，就不跟你閒聊了。”
白麗麗是她繼母白梅跟前夫生的女兒。
她十三歲那年，母親病逝，同年，父親娶了隔壁生產隊離了婚的女人白梅。
白梅的男人是下鄉的知青，那位知青不知犯了什麼事被抓了，白梅火速跟知青離了婚。養不活兩個孩子的白梅，馬上四處託人做媒，找到了剛剛成了鰥夫的父親向德成。
父親老實巴交，在媒人舌燦蓮花一陣搓合之下，父親和白梅閃婚了。
老話說，有了繼母，生父成繼父。父親老實巴交，害怕再成單身，便什麼都聽白梅的。
她的房間讓給了白梅的女兒白麗麗，她的新衣裳也全給了白麗麗穿，母親生前給她買的女式自行車，也成了白麗麗的專屬。
白梅又哄著父親說，男娃才是一家將來的頂樑柱，得讓白梅的兒子白興國好好讀書，又說白麗麗比她聰明，也要好好培養。但家裡窮，可供不起三個孩子讀書，才上初一的她成了父親眼中最差的那個孩子，被迫輟學。
但白興國的成績一塌糊塗，六年級讀了三年才畢業，白麗麗更是不好好讀書，初中年紀就悄悄談戀愛。當年老實的她，將白麗麗跟人約會的事情說給父親和白梅聽。
白梅臉上掛不住，非說她在誣陷白麗麗，慫恿著父親打了她一頓。
父親也怪她不該詆譭白麗麗的名聲，拿著扁擔往死裡打她。
當時，打得真疼啊，她受不住疼跑了出去。
大晚上的，又天寒地凍，沒處可去的她只得鑽了稻草垛避寒。
但當年的治安極不好，村裡常有二流子在晃盪，有個二流子發現藏在草垛的她，嬉皮笑臉地要耍流氓。
她哭著求饒，但對方還是扒了她的衣裳。
就在她感到絕望時，有個路過的人忽然打暈了那個二流子。
“趁著沒人來，快走。”那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黑燈瞎火的，她也不知道是誰，慌里慌張攏好衣裳連多謝也沒來得及說，拔腿就跑。
那個人又提醒說，“我救得你一時，救不了你一世，你自己下次注意點，晚上別再跑野地裡來。家裡人再不好，但好歹沒壞人闖進去，在那裡賴死賴活長大再離開。”
她感激地朝身後那個聲音方向看了眼，抹了淚跑回了家。
可回到家後，等著她的更是地獄般的折磨。
白梅見她披頭散髮衣裳不整地回來，拉著父親哭著說她一定被人強暴了，是個不乾淨的女人了，得趕緊攆出去，不然會影響她女兒白麗麗將來的婚姻。
父親當時也覺得天塌了，又狠狠地將她打了一頓，罵她跟她鬼混的男人是誰。
她沒有鬼混，更不知道那個想耍流氓的男人是誰。
一是當時天黑，她什麼也看不清，二是當時嚇著了，連聲音也想不起來了。
父親問不出話來，就往死裡打她。
要不是鄰居婆婆聽到她的慘叫聲，才十三歲的她一定死在那一晚了。
她想離開家，可又能去哪裡？母親是外省下鄉的知青，到了這處生產隊再沒回去過，她不知道外祖家在哪裡。
爺奶去世多年，父親的兄弟家嫌棄她是外鄉女人生的，一向歧視她更不會接濟她。
就在她絕望時，她想到救她的那個年輕男人說的話，便忍住了委屈，在家裡賴著住下來。
反正一捱打，她哭的聲音大了些，鄰居的嬸嬸婆婆們聽到了就會來救她。
父親和繼母，便沒敢打重。但繼母的惡毒言語，卻漸漸多了，只要她跟生產隊的哪個男人說話，不管是七八歲的男娃子，還是七八十歲的老頭，都會被繼母造謠成她跟人有一腿。
就這樣忍氣吞聲過了五年，她十八歲那年冬天，她意外落水，被周承救了後，才得以徹底離開孃家。
嫁到周家後，父親和繼母白梅都當她死了一般，從不登門看望她。
按說，女子出嫁的第三日，孃家會派人前來接她回門，但她等到天黑，等到第四天，也沒有看到父親派人前來。
她便知道，孃家這是嫌棄她不希望她回去。
她索性也跟孃家人斷了來往。
沒想到五年後的今日，又撞見了白麗麗。想到當年她挨的打，有一多半是因為白麗麗的嫁禍和挑唆，向遠薇便不想理會白麗麗。
她朝周承點了點頭，從白麗麗身邊繞過去，接著往前走。
但白麗麗的聲音在她身後又說，“姐夫你知道嗎？你走後三個月，姐姐就懷了娃，我爸媽要帶她去醫院查查胎兒的孕期，但她不肯去，連生孩子都是在家裡生的。”
白麗麗一面說著，一面嘆著氣。
向遠薇眯了下眼，這話怎麼聽著有一股子怪味？
什麼叫周承走了她才懷上？
而且，父親和白梅又幾時關心過她的懷孕？白麗麗這個謊話精又在胡說八道。
向遠薇轉身，拉著白麗麗冷聲質問，“白麗麗，你什麼意思？”
白麗麗眼神委屈向周承求救，“姐夫，姐夫救我……我也沒有說什麼呀，我只是說著姐姐以前的情況，我心疼姐姐一個人懷娃生娃帶娃。姐姐這是怎麼了？好好的為什麼發火？”
“白麗麗你撒謊！爸爸和你媽什麼時候關心過我？”向遠薇咬牙冷笑。
“當然有，你懷了娃，爸爸就來看你了，但你關著門不讓我們進去。唉，你總是關著門，也不知道你在家裡做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家裡藏著什麼男人——”
“白麗麗，你個賤人胡說八道，看我不打爛你的嘴！”向遠薇揚起手巴掌，往白麗麗的臉上狠狠扇去。
啪——
一記清亮的響聲，夾雜著多年的委屈，打得白麗麗在原地轉了個圈。
白麗麗站不穩，往周承身上倒去。
周承腳步一轉，牽著兩個孩子讓開了。
白麗麗摔倒在地上，她捂著臉，眼淚汪汪看著周承告狀，“姐夫，你看，姐姐又打我，我哪裡得罪了她？她怎麼往死裡打我？嗚嗚嗚——”
向遠薇冷笑，向周承告狀？她才不怕，她巴不得周承現在發火跟她離婚，這樣她就不必忍受周承的冷言冷語看他的冷臉了！
哪知周承只淡淡看了白麗麗一眼，沒理她，而是看向向遠薇，“手疼不疼？”
向遠薇，“……”
白麗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