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趙氏沒想到,她竟會說得這樣直接,當即被嚇得將想要知道的問題,全都忘得一乾二淨。
她眼神一轉,驀的又變了神色。
“你是從我腸子裡爬出來的,難道我還能害了你不成?什麼叫做她沒有一個為了榮華富貴,差點兒害死她的阿孃?難道你就有這樣一個阿孃不成?
真不知道你在宴會上究竟吃錯了什麼,回來就開始發瘋了。難道你寧願去相信外頭那些人的話,也不願意相信自己的阿孃嗎?”
一番話,連珠帶炮似的說出來,激動時,甚至伸出一根細長的手指,戳在了虞霜晚的額頭上。
二九年華的小娘子,肌膚恰如新荔,被她用力點了兩下,頓時便生出一片紅痕。
虞霜晚不敢拂開她的手指,只是往後退了兩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她看著自家阿孃,心裡頓時有些五味雜陳。
在沒有遇到沈鶴尋之前,她一直以為,阿孃是很在意她的。
別的小娘子需要學著操持家務的時候,她什麼都不用做,她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想辦法讓自己變得更加好看。
可遇到沈鶴尋後,阿孃的態度,就完全變了。
好像沈鶴尋才是她的兒子,她虞笙安,才是外來人。
“阿孃,你若是不會害我,又怎會讓玉容在我的錦帕上下了藥,還將我推入水中?倘若事情並沒有如你們預料的那般發展,跳到水裡來救我的人,不是沈鶴尋,而是其他人,你們讓我又該怎麼辦?
倘若當時救我的,只是公主府的一個侍衛,難道你就讓我隨便對一個救命恩人以身相許了嗎?”
虞霜晚看著她,心裡的委屈頓時化作眼淚,模糊了雙眼。
看著女兒哭得這樣傷心,趙氏慌亂之下,脫口而出道:“他說好的……”
聽到這話,虞霜晚一瞬間便抓到了其中的關鍵。
她淚眼朦朧的看向趙氏,追問道:“誰和你說了什麼?阿孃,你告訴女兒,究竟是誰同你說了什麼話?會讓你願意不顧我的性命?”
“是……是……”
趙氏支吾了許久,還是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她,那個人究竟是誰。
“究竟是誰?”
見她不肯說,虞霜晚只好又繼續追問:“阿孃,難道在你心裡,我竟不如一個外人值得你信任嗎?”
眼見著虞霜晚已經開始著急,趙氏終於還是不敢再繼續隱瞞,她眼神帶怯的睨了她一眼,才低聲道:“是……是你爹爹的同僚,鄭浮簫。”
“鄭浮簫?”
聽到這個名字,虞霜晚當即便想到了,先前在宴會上看見的那個,身材高大偉岸的男人。
可當時,他分明是在幫著鶴尋哥哥說話。
誰又能想到,出這個主意的人,竟然是他呢?
關於鄭浮簫,她聽說過。
阮南喬當初撿回去的小乞兒,她小字南喬,便給他起名為嶠南。
而她名喚阮流箏,他便給自己起字為浮簫。
此等心思,明顯到就差昭示眾人。
按理說,鄭浮簫是記恨沈鶴尋的,可今日,他卻幫著沈鶴尋說話。
她實在看不懂,這鄭浮簫究竟想要做什麼。
“笙安,你別不說話啊,你這樣,阿孃實在擔心。”
趙氏見虞霜晚變得沉默,又趕緊說道:“唉,實話告訴你吧,那鄭郎君說了,只要我按照他說的去做,他就有辦法讓沈二郎君去救你,然後,你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嫁進永安侯府。”
“所以,你們為了讓我能夠嫁進永安侯府,竟連我的名聲也不顧了嗎?”
虞霜晚氣得渾身微顫,看著眼前的婦人,只覺得陌生。
“名聲算得了什麼?只要你嫁進永安侯府,你就有機會擠走那位葉夫人,成為當家主母,到那時,旁人巴結你還來不及呢,誰還敢說你一句不是?外頭那些亂嚼舌根的,不過是妒忌你罷了,你理會那些糊塗東西作甚?”
趙氏說話聲音陡然拔高不少,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虞霜晚完全信服她說的話。
從自家阿孃口中聽到這種話,虞霜晚越發覺得,眼前之人實在陌生。
她踉蹌著,往後退了好幾步,直到跌坐進窗邊放置的玫瑰椅裡,才讓自己身子不至於跌倒。
她抬眸,遠遠的對上自家阿孃的雙眼,須臾,才呢喃道:“可女兒從來就未曾想過,自己的婚事,是要犧牲另外一個小娘子的婚事為代價。”
見她依舊這般固執,趙氏氣得喘著粗氣,胸脯也隨著她的呼吸不斷起伏。
她抬手,給自己順了順氣,才盯著虞霜晚,一副怒其不爭的失落模樣。
“你這脾氣秉性,簡直和你爹爹一般無二,實在太過迂腐固執。如今這世道,本就是一個男人被好幾個女人爭奪。
你自視清高,你是廟堂菩薩,我們都是些凡夫俗子,你也不細想想,我這般謀劃,究竟是為了誰!倘或你不是從我腸子裡爬出來的,我才懶得為了你的那檔子事勞心費力!”
說到最後,趙氏竟直接被她氣的直掉眼淚。
見到自家阿孃如此模樣,虞霜晚陡然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她趕忙站起身,上前將她扶住,到了圈椅裡坐下。
“阿孃,你這又是何苦呢。”虞霜晚嘆了一口氣,“你既知曉女兒本就並非那願意爭搶之人,又何必這樣步步緊逼?”
趙氏抬眸,看著她,良久,才又低下頭,擺擺手,“罷了,笙安,我也不逼你,你想要如何,便去做吧。”
“女兒多謝阿孃。”
聽到她這樣說了,虞霜晚臉上終於是添了一抹笑容。
……
而另一邊。
即便出了虞霜晚那件事,葉南星還是強顏歡笑,堅持著直到宴會散去,才回了永安侯府。
棲鶴苑裡,安靜得滲人。
她踏進院子,習慣性的朝著沈渡住的屋裡看了一眼。
屋裡光線昏暗,顯然是他還沒有回來。
沈渡此人,最不喜歡黑暗了,只要他在屋裡,必然是亮堂堂的才好。
那虞小娘子今日受了驚,想來是需要他留在身邊安慰吧?
葉南星忍不住暗自想到。
“夫人,晚上外頭冷,還是早些進屋吧。”
覓月見她看向沈渡的屋子,也猜到她在想什麼,便提醒道。
聞言,葉南星迴過神,只是微微點點頭,也不想再去思考,關於沈渡的任何事情。
她現在只想回去,好好的睡一覺,然後,再將和離的事情辦好,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賞花時內,燭火盈盈。
葉南星懷著滿腹心事,全然沒有注意到,今日的賞花時,和尋常究竟有何不同。
直到進了屋,突然傳來的一道聲音,嚇得她白了臉。
“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