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妄真不是容廣那個只會吃甜的傻小子。
這一根十分十分十分甜的糖叫他打不了座念不了經,幾番思量之下,他叫來了言無雙。
叫來人他也不說話,就那樣神色莫明地看著她。
她心中坦蕩,沒有什麼不能讓人看的,一臉無畏地由他看。
她這副模樣,在他看來就是個愣頭姑娘,實在不像是能製出這麼純粹的糖來的人。
興許是從別處討來的也不一定。
他此般想法,倒是意外地和容廣想到一起去了。
他打量她幾回,實在猜測不出她的來歷,但她手裡的糖,叫他心中實在好奇。
“你…”他斟酌著開了口:“你細說下你的來處。”
她歪頭想了想,似是想到什麼,眼睛霎時欻欻欻放光,迅速飄到他身旁一臉期待問他:“問..了作甚?你…你要..要養我了?”
放肆!
這是哪個地界產的姑娘啊,怎的淨做白日夢呢?
容妄真活了幾十年什麼樣的人都見過,真沒見過像她這樣的。
看她打扮穿著長相氣質,就是普通一個姑娘,沒想到幾次三番語出驚人,不光如此,她還對一切無所畏懼。。。
“你知我是誰?”
不會真拿本王當唸佛的慈悲僧人了吧。
“王爺!”
好洪亮的回答,她顯然已經從容廣那裡知曉了他的身份。
“既如此,你又豈能如此放肆?”
“沒…沒放肆啊。”他強她就弱。
她聲音變小,有幾分委屈的樣子:“你…你既然…不…打算收留我,又..又何必..多問呢?”
“只…只待雨…一停,我…就走了。”
是,這原本是他說的話,只待雨一停就要她走。
但是,她糖一拿出來,他就有幾分猶豫,想要了解清楚了事情再決定是否要讓她走。
“你得說呀,你不說你的來處,我們爺定不了主意要不要收留你。”
容廣被她一根糖給收買了,走過來拉著她打眼色:“你肯定遇到大難事了對不對?無處可去無處棲身,需要有人護你周全,可對?”
“有什麼難處你說出來,我們爺一準為你主持公道。”
說罷四雙眼睛齊齊看著爺,就等爺一句話了。
容妄真都氣笑了。
他不應下收留她的話。
而是舉著糖棍直言問道:“這糖從哪裡來?”
時下人來糖的地方,一個是果子,一個是蜂蜜。
不管是甜果子還是甜蜂蜜,細嘗之下都帶有澀味苦味,那是它們原本就有的味道,祛不掉。
不像她拿出來的糖,就只剩下純甜,這口甜進嘴,真是叫人感到說不出的甜蜜幸福。
所以,他必須得叫她將甜說清楚,他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天下百姓。
他看她,希望她能懾於自己的威嚴,老實將糖的來處講清楚。
她沒感覺到他的威嚴,而是遭受了一次他的美貌暴擊。
他一笑更好看了,儘管是氣笑的。
她也看得腦袋發暈,盯著他的笑模樣嘴巴不受控制叭叭就開始往外摟實話:“糖,我…制的。”
“你…你還要不…要?我…還有。”
說罷也不等他應,扭頭回了房間抱了自己的罐子過來。
將罐子往桌上一放,當著他們主僕的面往外掏東西。
掏出來三個竹罐子,三根糖,一沓銀票,還有訂起來的一疊紙以及棍子?
還有個盒子。
這些是容妄真能認出來的東西,還有他認不出來的。
比如其中一個烏溜黑的什麼東西,黑是黑,但被光照到的地方竟然在反光。
他心中好奇,倒是穩住了態度,坐在榻上等她說話。
容廣忍不住好奇,他的爪子出其不意抓到了那個烏溜黑的東西。
一邊問言無雙道:“這是個甚呢?”
竟然比糖還要勾得他心動。
他甫一摸到那個東西,就被言無雙快速無比地奪走了。
她倒是沒怪他,而是解釋道:“易走火,莫動。”
說罷就將它揣到懷裡去。
容妄真盯著她的動作,將眼睛眯了起來。
心中在細思她所謂的“易走火”是個甚意思。
她沒注意到他,掏完了罐裡的東西,舉著糖和其中一個罐子到容妄真面前。
“呶,糖。”
那三個棍子他已經知道是糖了,竹筒子裡面的糖又是何模樣呢?
他看她幾眼,見她遞東西過來的動作一絲猶豫也無,面上對自己則是一派信任。
這信任來得奇怪,來得莫明……
他又看她幾眼,不作猶豫手一伸就接過了罐子。
就著屋外頭的光,罐一揭開,先入鼻就是一股香甜味,入目則是一片黑乎乎的東西。
“這是。。”
這黑乎乎的能是糖?
“紅糖。”言無雙既然打算交出寶貝,她就沒再多作隱瞞。
伸手拉他到桌邊,又將另外兩個罐子分別指給他看。
“白糖,鹽。”
她指一樣,容廣就極快速的開一樣罐子。
紅糖還好,黑乎乎反而叫人有幾分不敢嘗。
白糖和鹽罐子打開就是雪白一片,驚得容妄真和容廣好半晌說不了話。
白糖白如雪,鹽則細如棉沙白如雪,乃極品仙品。
她拿出來的鹽和糖,他們都沒見過,更沒吃過。
憑他現在的地位,吃的鹽當然是最乾淨的,但遠遠沒有她手裡的乾淨、細膩。
容妄真眼神一掃容廣,容廣立馬斂了神色跑到門外去了。
容妄真肅著模樣眼神如鷹一樣掃向言無雙,片刻後拿手指沾了點鹽到嘴邊去嘗。
真是鹽。
無苦味無澀味,少少一點就十分有滋味。
他心中驚濤駭浪,面上卻一派風平浪靜。
目光若有似無瞟過言無雙,她卻盯著房子四處看,那模樣真是說不出來的傻。。以及無所謂。
他悄悄擰眉,又拿手沾了白糖和紅糖嚐嚐,確實是糖,俱都十分甜。
他心裡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只覺得又荒唐又難以置信。
他仍不信是她制的,但不是她制,她又是從哪裡來的?
若真是她制的,她是哪裡得來的法子?只有她一人會制麼?技藝有沒有傳出去?
關於她,關於鹽和糖,他心中有百問千問,最後全歸為慶幸。
慶幸自己暴雨那天堅持出門。
慶幸容叔發現了她並救了她。
慶幸她…對自己莫名其妙的信任。
他時而擰眉,時而面無表情,看似一派平和,實際上言無雙就是察覺到了緊張。
尤其她見容廣突然跑開,更是叫她提緊了皮。
她沒有言語,儘量讓自己更自然大方。
不叫他看出自己心內的忐忑與緊張。
她忐忑於人性,緊張於自己的命運。
但是。。。
她從容廣口中知道了容妄真的厲害之處,知道他是權傾朝野的攝政王,管百官管天下,就連皇帝也是他在教導。
他這般厲害,全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既如此,這些寶貝就該交出來給他。
原本,照祖母的意思,這些東西要交給言家,再由言家決定是上交朝廷還是自己私下做生意謀福利。
祖母之所以這般大方,原本也是想用這些東西換來言家的更上一層樓,換來言無雙的平安無憂。
可惜言家人一點情面都不講,硬生生推得她離開他們。
說來也是她和言家人無緣,真是天意。
而她所求的也簡單,就是有些許傍身的銀子以及平安無憂的生活。
還有……
他。
她眼神又落到他身上,悄悄打量他,心中不禁問祖母,問她是否滿意自己選的孫女婿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