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又是數日過去，山洞裡的局勢越發混亂。
甚至有人不明不白的被殺了，直到第二天才被發現。
就連里正家的糧食也被搶了幾次，損失不少。
“爹！再不管管，就亂了套了！”
柳有財急得團團轉。
可惜柳大志依舊閉著眼睛，躺在竹椅上假寐，彷彿提不起絲毫興趣。
“爹，你說句話啊，您不僅是咱們村的里正，更是一族之長啊！”
柳有福也急了，他可不想哪天就被人敲了悶棍，再也醒不過來了。
聽見這話，柳大志終於睜開了眼睛，冷笑道：
“那你們說說，該怎麼管？
管得過來嗎你？
人都快餓死了，誰還聽你們的？”
“有人讓你去死，你們聽還是不聽？”
柳大志嗤笑一聲。
“那…那總不能不管吧？”
“那你們是能憑空變出糧食來，還是願意把咱家的糧食分出去？”
這句話猶如一盆冷水潑下來，兩人瞬間清醒了。
自家的糧食再多，那也不嫌多啊！
怎麼能分出去呢？
“既然不情願，那就給我閉嘴！”
柳大志呵斥著，一雙鷹一樣銳利的眼睛，注視著三個兒子。
最終目光落在了在大兒子柳有官的身上，吩咐道：
“有官，再去族裡找兩個好手來幫咱們守糧食。
記住，一定要挑可靠的，明白嗎？
其他的就別管了。”
柳大志說完，又閉上了眼睛。
就連兩個兒媳婦旁敲側擊的讓斷了楊氏的糧食，柳大志都當作沒聽見。
後面接二連三地爆發了好幾場激烈的群架。
場面一度陷入混亂之中，大家揮舞著棍棒、拳頭甚至還有鋤頭和鐮刀，互相廝打在一起。
混亂之中，柳老頭被人敲了悶棍子，死了都沒找著兇手。
也可能兇手都不知道是自己殺的。
畢竟當時那麼混亂，棍子揮出去就揮出去了，只要不打著自己，管它敲在誰身上呢。
……
依舊是平常的一天，這天清早醒來，大家突然發現雨停了。
“停了！這雨終於停了！”
有人率先發出了驚喜的呼喊聲。
像是打開了話匣子，緊接著其他人也紛紛附和起來。
“老天爺開眼了啊！”
“啊啊啊啊！終於能出去了！”
“終於不用餓肚子了，嗚嗚嗚……”
一時間，整個山洞都沸騰了起來。
村民們歡呼著，一窩蜂似地朝著山洞門口湧去。
看著天邊的太陽普照著大地，感受著陽光灑落在身上帶來的溫暖，彷彿驅散了所有的陰霾。
“真好啊！”
“是啊！只要等大水退去，咱們就能回家了！”
“咱們現在就砍竹子扎竹筏去，明兒去隔壁幾個山頭瞧一瞧，說不定還能尋摸到一些吃食。”
“是哩！是哩！是該去看看。”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喜極而泣。
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滿心歡喜地憧憬著未來美好的生活。
這邊的山頭上，杜若也在扎竹筏，這已經是她扎的第三個竹筏了。
兩岸的石壁和暗礁很多，竹筏易壞，所以她想多準備幾個，以備不時之需。
反正她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阿孃，咱們要去哪啊？”
雨停後，柳珠也高興了一陣，但是回過神，又開始擔心了起來。
特別是看到阿孃一直在不停的扎竹筏後，這種不安達到了頂點。
“你不想走？”
八歲的孩子還藏不住心事，杜若一眼就看穿了女兒的想法。
“阿孃，咱們不能一直留在這嗎？”
柳珠咬了咬嘴唇，猶豫片刻後，還是點了點頭。
在山上的這段日子，可以說是她記事以來，最快樂的時光了。
面對她飽含期待的目光，杜若輕輕地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頭。
“不是阿孃不想留，而是山洪之後，極可能會踏山，咱們必須得走，你明白阿孃的意思嗎？”
杜若試圖跟她解釋山體滑坡和泥石流。
她不是沒想過把後面的災害都告訴柳珠，讓她有個心裡預期。
但想了想，還是算了。
如果孩子知道，以後可能都要在這樣的災害和逃亡中度過，那該有多絕望啊！
就像很多家長，選擇不告訴孩子社會的殘酷。
並在孩子小時候，拼命為她撐起一片天空一樣。
適度的壓力，能夠激發人的鬥志，但是過度的壓力，可能不少人就會放棄掙扎了。
特別是小孩子，心智尚未成熟、意志力還不夠堅定，不應該讓她直面這樣長期的生存壓力。
所以她的很多打算，都沒有告訴女兒。
聽見這話，柳珠眼中閃過一絲失落。
但很快又堅定地點了點頭：
“阿孃，我知道了！”
“那咱們接下來去哪裡啊？”
雖然還是不太明白山洪之後，為什麼山會塌了，但是柳珠知道，只要跟著阿孃就行了。
“咱們得逃離這裡，去很遠很遠的地方，珠珠怕不怕？”
“不怕！阿孃去哪裡，珠珠就去哪裡。”
柳珠仰頭看著阿孃，眼裡是無比的信任和依賴。
“真乖！去幫阿孃收拾東西，咱們過幾天就得走了。”
杜若欣慰的摸了摸孩子的頭。
“好哎！”
第二天一大早，對面的山上就熱鬧了起來。
一排排竹筏被放置在岸邊，或者說半山腰上。
因為水位沒有下降，所以半山腰已經變成了河岸。
大家聚集在岸邊，望著眼前的一片汪洋，再一次沉默。
換做以前，如果誰說大水能漲到這麼高，他們只會覺得那人是失心瘋了。
但是現在，現實就擺在眼前，半山腰往下，都變成了水底世界。
河水沖刷著兩岸的泥土，向東流去，水質渾濁不堪，連上山的路都看不見了。
放眼望去，只看到一片橙色的，夾雜著泥沙的水體。
水上漂浮著枯枝敗葉，偶爾還能看到不知道從哪漂來的木板子，甚至還有人和動物的浮屍。
“這…，咱們真的要下水嗎？”
有人猶豫了，誰知道這水底下都是些什麼。
會不會有暗礁、暗流還不好說，更怕染上什麼病啊！
畢竟這水可不乾淨！
這要是翻船了，可不是鬧著玩的，更別說他們只有竹筏，那玩意最容易翻了。
就在眾人猶豫不決之時，只見一名身材魁梧的漢子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來，口中大聲嚷道：
“不下水難道等著喝西北風去啊？你們若是不敢走，那我自己先走！”
說罷，毫不猶豫地伸手抓住竹筏，用力往水邊拖拽。
看樣子已然做好了下水的準備。
他老孃都餓了兩天了，再弄不到吃的，他娘就要走了。
“我…我也去！”
有了這麼一個領頭羊後，其他人咬咬牙，也跟上了。
沒辦法，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有時候食物真的比命重要。
“你怎麼不去？”
見別人家的漢子都乘著竹筏漂遠了，柳大柱依舊穩穩當當的坐在岸上，楊氏忍不住詰問。
“讓我去？你自己怎麼不去？”
柳大柱嗤笑一聲，一臉諷刺的看著楊氏。
“柳大柱！你到底還是不是個男人？你讓我去？”
哪怕早就知道這個男人不中用，但是楊氏心中免不了還是有些失望。
她當初怎麼就瞎了眼，看上了這麼個窩囊廢呢？
不知怎的，楊氏腦海裡突然閃過柳大志偉岸的背影。
“行了，行了！讓他們先去探探路，咱們過幾天再下水。”
眼看著楊氏又要來一番長篇大論，柳大志趕緊解釋。
“這還差不多！”
見他說得認真，不像是糊弄人的，楊氏才勉強答應了。
冷哼一聲，又回山洞去了。
接下來的兩天，都風平浪靜，大家去隔壁幾個山頭轉悠了一圈，倒是收穫頗豐。
那些原本與柳大柱有著相同想法的人，看到別人滿載而歸，心裡頭越發按捺不住。
一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起來。
終於，在第三天的時候，柳大柱準備下水了，同行的還有楊氏和柳耀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