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過了十多天，河水越漲越猛，水位不斷攀升。
洶湧的水流拍打著兩岸的石壁，激起千層浪花。
如同一頭失控的猛獸，迅速蔓延開來，沒過了山腳，並緩緩向著半山腰逼近。
如果說前幾天，村民們還幻想著弄個竹筏回村裡撿東西，現在是什麼想法也沒了。
又有什麼破爛，還能比自己的命更重要呢？
柳家村說小也小，只有幾十戶人家，但是說大也大，有近千的人口。
這麼多人，像里正家這樣富裕的，全村也只有他家一戶。
更多的還是普通人，是窮苦人！
在經歷了漫長的旱災過後，大家的存糧已經所剩無幾。
更別說，又下了這麼久的雨。
把山上的草都薅禿嚕後，不少人家開始斷頓了。
俗話說“倉廩實而知禮節”，這一旦餓了肚子，便會滋生混亂。
山洞裡的小偷小摸逐漸多了起來，各種見不得人的交易也多了起來。
而沒有一點存糧的柳家，已經餓死人了。
楊氏緊緊摟著懷裡餓得皮包骨頭的女孩，淚水彷彿決堤的洪水一般，不受控制地從眼眶中洶湧而出，悲痛欲絕。
女孩看著十歲上下，頂著一頭枯黃蓬亂的頭髮，渾身髒兮兮的，已經看不出布料原本的顏色。
只肚子大得離譜，像是一個脹氣的氣球，隨時可能爆裂開來，卻硬生生的焊在瘦弱的身軀上。
看著讓人害怕。
“瑤瑤，我苦命的瑤瑤！你怎麼就拋下阿孃先去了呢！嗚嗚嗚”
抱著女兒漸漸冷去的軀體，楊氏泣不成聲。
“行了，別哭了！人都死了，哭也哭不回來了。”
聽著女人悽慘又絕望的哭聲，柳大柱有些煩躁。
聽見這話，楊氏猛地止住了哭聲。
緩緩抬起頭來，目光死死盯著自己的丈夫，眼裡滿是怨恨與仇視。
咬牙切齒道：
“都怪你們！如果不是你們搶走了餅子，我的瑤瑤根本不會餓死，你們都是殺人兇手！”
說著說著，楊氏的情緒愈發激動了起來，淚水再次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當初跟柳大柱吵了一架，並放下狠話，以後再也不分糧食給他和老兩口吃。
可惜當晚就被毒打了一頓，就連吃下去的一點餅子，都被打得吐了出來。
她被打怕了，第二天就老老實實的把餅子交上去了。
可是兩個小小的，混著野菜乾的豆餅子，哪裡夠全家人吃呢？
要知道，以往的時候，他們都是將餅子與各種各樣的野菜、野草一同放進鍋裡煮的。
一大鍋的野菜裡，偶爾才能看到一點豆渣摻雜其中。
可惜隨著雨越下越大以後，他們就被困在這座山上，再沒有了其他的，可以補充的食物來源。
當山上的野菜、野草都被挖完的時候，就開始餓死人了。
家裡的吃食就這麼多，分到她們母女兩人手裡的食物越來越少。
這兩天，更是直接把瑤瑤的飯給停了。
尤其是最近這幾天，柳老太做主，直接斷了瑤瑤的口糧。
因為實在飢餓，柳瑤瑤只能猛灌雨水，甚至抓山洞邊緣的土來吃，肚子頓時像灌了水的豬肚一樣，脹了起來。
但即便如此，今天清晨還是嚥了氣。
“嗚嗚嗚……”
楊氏越想越難過，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哭哭哭，就知道哭，一個小丫頭片子而已，有什麼好哭的！”
看著哭得死去活來的兒媳婦，柳老太心裡有些膈應。
“哭得跟死了親孃一樣，當初也沒見你把自己的口糧分給她啊！現在裝給誰看呢？”
而且楊氏這麼一哭，總讓她有些良心不安。
這丫頭晚上不會來找她索命吧？
畢竟柳瑤瑤的口糧，大部分可都進了她和老頭子的肚子裡了。
想到這裡，柳老太再也坐不住了。
衝著旁邊的柳大柱喊道：
“大柱，快快快！把這丫頭扔進水裡去，留著也是晦氣！
這麼大的雨，想要挖坑也不容易，直接扔水裡算了，很快就飄走了。”
“…行！”
柳大柱思索了一會，也同意了。
他也不想冒著雨，辛苦去挖坑，萬一染上了風寒咋整？
他好歹是她老子，也養了她這麼多年，她也應該體諒家裡人才是。
柳大柱說著，便氣勢洶洶地要去搶女兒的屍體。
可惜女兒被妻子楊氏緊緊抱著，無論如何也不肯撒手。
“放手！我讓你放手啊！耳朵是聾了嗎？”
柳大柱不耐煩的大聲催促。
可惜楊氏充耳不聞，只默默流淚。
又試了幾次之後，柳大柱徹底不耐煩了。
給一旁的柳耀祖使了個眼色，父子倆合力，終於把柳瑤瑤的屍體拽了出來。
柳大柱扛起女兒的屍體，猶如一陣疾風，迅速向山洞門口狂奔而去。
看著丈夫遠去的身影，楊氏雙腿一軟，癱倒在地，內心一陣絕望。
就在這時，楊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
她猛地站起身來，雙眼充滿仇恨地朝著柳老太撲了過去。
“都是你這老虔婆害的，你怎麼不去死！”
楊氏聲嘶力竭地吼叫著，雙手死死地掐住了柳老太的脖子。
可憐的柳老太，臉上洋溢著的笑容都還沒收回去，就開始翻起了白眼。
等到終於把兩人分開，柳老太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熬了兩天後，柳老太也沒了。
也不獨柳大柱家，山洞裡不少人家都在上演這樣的悲劇，或者說是生存大戰。
當資源匱乏，不足以養活全家人的時候，註定要做出選擇。
只看最先被犧牲的人是誰罷了。
最讓人氣憤的是，上輩子的柳家，還遠遠不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就隨意的把原主母女倆給丟棄了，甚至還撈了一筆。
說是敲骨吸髓，也不為過！
不過這輩子，這些事情就跟杜若母女倆無關了。
她們再也不會是別人可以隨意丟棄的棋子。
現在還窩在山洞裡製作熟食呢。
如果不是天空中一直下個不停的大雨，還有一日比一日抬高的水平線，那還真是歲月靜好的生活。
當然，現在就只能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