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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如果褚賓娘知道那個好玩的地方是個破園子,好玩的事情是捉麻雀看螞蟻,大概不會任由少年拉著她來到這裡了吧。

這裡是個廢舊的園子,地方很大,由於常年無人居住,早已是雜草滿園,還有庭前的十來棵梨花樹,枯枝敗葉,難免有荒涼之感。但正因這裡偏遠,反而不乏幽靜,若是好好修葺一番,想來會是另一番景色。

本來是帶她來解悶,那少年倒是玩的很盡興,還執意要把捉來的兩隻麻雀送給她,褚賓娘無奈接過鳥籠子,想著等少年走了便放了這兩隻麻雀。供人捉弄而又不得自由,它們該有多絕望。

“謝謝你帶我去好玩的地方,我要回去了。”她已經獨自出門兩個多時辰,小如找不到她,怕是已經急壞了。

少年有些失望:“這麼快啊”想了會兒又問,“你叫什麼名字?住哪裡?改日再去帶你去別的地方玩。”

褚賓娘搖頭:“等哪日有機會了,出宮玩吧,宮外可比宮裡面好玩多了。”王宮雖大,卻是規矩太多,即便玩也是不能盡興,不如外面海闊天空。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少年有些著急問道。

“你是我的朋友。”褚賓娘回道。

少年盯著褚賓孃的臉,心中一動,展顏笑道:“我叫翊宣,認識你很開心。”

褚賓娘看著少年開心的模樣,心情也跟著開懷了起來,正想開口介紹自己的身份,卻聽身後傳來一個焦急的聲音:“賓兒!”

褚賓娘轉身,是楚子皙,長身玉立,臉色擔憂。

褚賓娘走了過去,道:“子皙,你怎麼來了?”

楚子皙沒回她,而是目光轉向她身後,看著那少年。

楚翊宣在他的目光中走了過去,有些不情願的開口:“原來是王叔宮裡的人。”看了褚賓娘一眼,眼中有些失望。

楚子皙也沒搭他的話,將褚賓娘護到自己身旁,柔聲說道:“出來這麼久身邊也不帶婢女,趕緊回尚清苑吧。”

褚賓娘點了點頭,又看了眼楚翊宣,才轉身準備離開。

“賓兒!”楚翊宣叫住她道。

褚賓娘有些驚異回過身,只見那少年笑容燦爛:“剛才聽王叔這麼喚你,我們改天再見。”

楚翊宣在楚子皙有些冰冷的目光中說的更歡快了:“賓兒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

褚賓娘還沒說話,便見那少年滿面春風的邁著輕快的步子離開。

“你知道他是誰?”楚子皙問道,心情有些不愉快。

褚賓娘點頭,頭一眼看到他,便已經猜到。

“你們一起去捉麻雀?”楚子皙盯著她手中的鳥籠子,心情很不愉快。

褚賓娘點頭,雖然是楚翊宣一個人在折騰,她只是在邊上看著,但也算參與其中了吧。

“這麻雀你是要帶回尚清苑?”楚子皙看著那兩隻麻雀,而那兩隻麻雀正上下亂蹦,似乎感受到了什麼。

褚賓娘搖頭,她才不要它們像她一樣不得自由。

楚子皙心情好了些,但還是想殺了那兩隻麻雀。

此時籠子裡的那兩隻麻雀蹦的更厲害了,眼看馬上要撞死在籠子裡。

“這麻雀剛剛還好好的,這會兒怎麼這麼不安分?”褚賓娘滿臉疑惑,“還是現在放了它們吧。”說完打開了鳥籠子。

看著鳥兒展翅高飛,褚賓娘有些羨慕,有些感嘆。

楚子皙看著褚賓娘臉上的羨慕,若有所思。

秋風越來越涼,秋葉漸漸落成堆。

十月的最後一天,左丞相劉競正在府中聽著愛妾唱的小曲兒喝著愛妾喂的小酒,突然闖進來一大批宮中衛兵,帶頭的衛兵唸了道御旨,幾個衛兵便上前把他押出了劉府。劉家所有家眷皆被綁走了,府中下人被遣散,財物充了公。昔日權勢滔天的左丞相府,頃刻間便猶如雲煙般消散的沒有蹤跡。

劉競做夢也沒有想到,那日竟是他人生繁華一夢的終點。

然而讓劉競更想不明白的是,他究竟敗在了哪裡,一切看來天衣無縫,究竟哪裡出了差錯?

但天意就是如此,可悲而又可笑。若是劉競知道了事實真相,怕是死了也會被氣的閉不上眼睛。

當初方巡庭之死,結束了與北燕通敵一事,但一個小小的禮部侍郎又是如何那麼輕易便與外國相通而不被人察覺的呢?這其中隱情可想而知,但方巡庭也是自己認了罪,事情便也就不了了之。

劉競以為,有了替罪羔羊,便可高枕無憂。但事實恰恰相反,方巡庭誣陷九王的事,便是他的敗筆之處。

楚子皙本來正愁一個死結沒有解口,而劉競此時卻偏偏給他指明瞭一個活線頭,層層往下,便也找到了源頭。

剛開始劉競只想著楚翊宣繼承王位後,他便可以獨攬朝中大權,但人心的慾望,久而久之往往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劉競後來想了想,與其做那個狐假虎威後面的老虎,不如走到最前面,真真正正的受到所有人的膜拜。所以他覺得,還是坐上王座心裡最踏實。

王后一心想要楚翊宣做楚國的王,他事事幫著王后,王后也頗為照應他,外人看來,一個是慈母之心,一個是扶持外孫好來維護自己的家族利益的外戚臣子,但沒人知道,他的野心不止如此。

劉競與北燕國來往了一年多,無人察覺,他想,先打好根基,待將來時機成熟,便可一舉成事。但他卻忽略了一點,利益至上。

雖說北燕與楚國也有宿怨,但還不至於鋌而走險。劉競即便坐上了王座,也是名不正言不順,況且此事成敗未料。北燕有自己的小算盤,又豈會如表面那樣與劉競站在一邊?

楚國沒有越國那樣的強兵壯馬,但北燕若是與楚國打起仗來,怕是也討不到一點好處。楚國也不似寒川,冰山絕地難以侵入,但與北燕所隔的東江之水,也不是說打過來就能打過來的。

只能說,劉競找了個不靠譜的幫手。但仔細想想,西邊的布藍怕是更不靠譜。東邊越國看起來倒是個不錯的選擇,暫且不說王后的特殊身份,單說越王的性子,讓人家幫你謀反,怕是不可能的事。即便是個好差事,越王也未必肯幹,況且還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勾當。

楚子皙派人頻繁出訪北燕,跟北燕的王做了個交易,若是北燕肯放棄與劉競結盟之事,便開通北燕與楚國的水上要道,北燕可盡享盛產與楚國的茶葉和絲綢。起初與劉競結盟之事,北燕也是看在有利可圖的面上,劉競當初許諾的條件也是很令人動心的。年年朝貢雖說聽起來不錯,但朝貢的東西都入了王室,益私不益公。若是通商,受益的是北燕百姓,也是整個北燕的國力。

北燕有些為難,若是違背了盟約,不免失了義氣,但楚國的交易又是如此令人心動,想一段時間後,終是做了決定。

義氣在利益面前,什麼都不是。

北燕將劉競的盟約單方面作廢,並把這一年多來的通往信件交給楚國使者。

你們的內戰你們自己打理,坐收漁翁之利的事便交給北燕好了。北燕王如此想了想,也不再糾結,早已把義氣的事情忘得乾乾淨淨。

王后之所以和劉競同出一氣,為的是楚翊宣的地位,她的敵人只有九王而已。劉競如今想要搶走楚翊宣的位置,那麼自然也成了王后的敵人。王后別說替他說情,不上去再踩兩腳已算仁慈。

劉競失去了王后的照應,又沒了北燕這個盟友,算是氣數已盡。他在垂死掙扎之際依舊想著,他悉心培植的各方勢力還在,若他沉住氣,定可東山再起。

但劉競也是上了年紀心思糊塗了起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各方勢力早已被九王暗中消滅的所剩無幾,即便還有殘留,也是成不了氣候的。

劉競沉氣了不到一個月,便走出了天牢,重見了天日,那天陽光耀眼,那是他一生中最後一次感受到陽光的溫暖。

十一月中旬,左丞相劉競被斬首於定陽城的城門之外。

劉競死後,楚王將朝堂勢力重新整頓,算是徹底的改頭換面,新任官員多是些年輕的士子,楚國朝堂,格局新生一派生機。

褚賓娘在宮裡這幾個月,錦衣玉食高床軟枕,來來回回被人伺候著,感覺自己的腰身粗了一大圈。

楚子皙經過這半年多的暗中勾心鬥角,有些乏累,但聽著褚賓娘時不時的抱怨聲,他終是帶著她出了宮。如此也好,省的她再去無聊捉麻雀,他倒寧願自己累一些。

“為何帶著行李?我們要出遠門?”褚賓娘坐在馬車上,有些興奮。

“賓兒想去哪裡?”楚子皙看向她。

“哪裡都行,只要不待在王宮。”褚賓娘回道。

“賓兒討厭王宮嗎?”楚子皙又問。

“也不是討厭,就是有些悶。”褚賓娘搖頭,只要子皙在的地方她都不討厭。

他知道她不喜歡拘束,但他還是把她強留在宮裡,這樣是不是做錯了?

“我們去蘊香居,暫時不回宮了,你想去哪裡都可以。”楚子皙拉過她的手,說道。

“待在你身邊就是我最想去的去處啊。”褚賓娘心裡驕陽燦爛。

“那我們掉頭回王宮吧。”楚子皙玩笑道。

“不行不行,哪裡有人說話不算話!”褚賓娘臉色頓變。

聽著馬車裡的歡聲笑語,外面趕車的仲方也跟著搖頭笑了笑。

楚子皙本打算在蘊香居長住,待到雪花飛舞之時,便可與賓兒在火爐旁賞雪飲酒。

但事情的變化總是在人們的意料之外,楚子皙在蘊香居逍遙了沒幾天,便匆匆回了宮。

褚賓娘只記得那日仲方說了四個字:楚王病危。

楚子皙走的匆忙,來不及跟她告別,只說了句,我去去就回。但此時的褚賓娘不知道,她所等待的人,再歸來之時,早已不是她等的那個人。

楚子皙的背影越來越遠,褚賓孃的心越來越涼,猶如這初冬的風。

她孤身一人坐在涼亭裡,盯著院中的一棵石榴樹發呆,那樹下,埋的是一罈梨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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