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樓裡一片安靜。
雲子珺坐在床沿,手裡端著薑湯,眼底一片晦暗陰冷色澤。
以往她身體稍有不適,補品就不要錢似的往聽雨樓送,母親帶著嬤嬤下人圍著她團團轉,對大夫說的話都要再三確認。
那種緊張的態度,就像她是個易碎的娃娃。
可今天她落了水。
她落了水!
差點淹死!
被雲子嬈死死按在水裡時,她幾乎以為自己真的會被嗆死,心口彷彿要爆開的疼痛和恐懼記憶猶新。
可除了大哥,沒有一個人主動來探望她。
就連給她號脈的那個大夫,都是先去看了雲子嬈,然後才被周嬤嬤順道送過來給她號脈。
順道。
雲子珺眸色暗了暗,垂眸看著手裡的薑湯,蒼白的臉上無法剋制的生出怨毒來。
她落水差點淹死,事後只有一碗薑湯,而云子嬈那個罪魁禍首卻躺在母親的床上,享受著母親無微不至的關心和照顧。
甚至連她親自找去靜安院,都沒有得到母親太多的關心,她態度那麼冷淡,沒問她落水之後會不會冷,她會不會害怕,好像也不關心她會不會生病。
她那雙眼只看得到雲子嬈。
雲子珺垂眸喝了口薑湯,眼前浮現雲子嬈那張蒼白的臉,她說話時可憐兮兮的姿態,表面上一副柔弱無辜的模樣,實則滿肚子心機。
這一切都是因為雲子嬈。
她差點被淹死是因為雲子嬈。
母親對她冷淡也是因為雲子嬈。
雲子嬈是在學自己嗎?
雲子珺閉眼掩去眼底惡毒的光澤,那個賤人,她就應該死在浣衣局。
只是她以為自己裝可憐,博得母親心疼,就能改變她現在的處境?
她做夢。
母親只是掌管中饋的一宅婦人,她一時心軟又能怎麼樣?
這個家裡是父親說了算。
“二小姐!”朝露跨進門檻,面色激動,“太子來了相府。”
雲子珺精神一振,轉頭看著她:“你看到了太子?”
“沒有,奴婢經過二門的時候,聽到周嬤嬤說話的聲音。”朝露眉頭微皺,“太子想來見見二小姐,大公子帶著一起來的,但周嬤嬤說二小姐落了水,喝完薑湯正在休息,不便見客,太子殿下就走了。”
雲子珺臉色一變,連忙喝完手裡的薑湯,把碗擱在一旁:“你趕緊去前院攔住太子,就說我受了驚嚇,正哭個不停,請太子殿下務必過來一趟。”
“是。”朝露領命而去。
雲子珺輕輕吸了一口氣,嘴角揚起冷笑。
雲子嬈,你討得母親心疼有何用?母親決定不了你的命運,太子和父親才是掌握話語權的人。
太子妃的位子是我的,你拿不回去。
這輩子你都必須屈居於我之下。
我不但要做太子妃,還要讓你做太子妾室,每天讓你跪在我面前,晨昏定省,做小伏低,看你能熬到幾時。
雲子珺轉頭看向窗外。
太子對雲子嬈餘情未了,她這麼做,既能彰顯賢惠大度,還能名正言順地磋磨雲子嬈那個賤人。
反正太子登基之後,不可能只有一個皇后。
他每年都要選妃,三宮六院嬪妃無數。
多一個雲子嬈不算多。
等她坐上皇后之位,等以後有了身孕,就讓雲子嬈替她固寵,籠絡住太子的心。
只要她生下皇族嫡長子,雲子嬈就失去了利用價值,到時候還不是任由她捏圓搓扁。
想到這裡,雲子珺輕輕吐出肺腑一口濁氣。
朝陽站在一旁,低聲說道:“太子最疼二小姐,若他知道此事,大小姐一定吃不了兜著走。”
雲子珺斂眸靠著床頭,眼底盡是陰冷涼薄之色。
雲子嬈。
你以為在母親面前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就能得到母親的聯繫,重新拿回雲家大小姐的身份?
丞相府只能有一位嫡出的千金大小姐,那就是我。
三年浣衣局沒能把你整死,是你命大,但你不會永遠這麼幸運。
想到母親今天明顯反常的態度,雲子珺輕輕閉眼,壓下心頭翻湧的情緒波動,嘴角緩緩揚起一抹陰毒笑意。
雲子嬈,你不是喜歡裝柔弱嗎?
稍後太子知道你的惡行,看他是相信你還是相信我?
“二小姐。”朝露去而復返,匆匆跨進門檻,走進內室,“出不去了!”
雲子珺睜開眼,表情一怔:“你說什麼?”
朝露面露不安之色:“二門那邊有嬤嬤守著,說夫人交代過,大小姐身上有傷,二小姐剛落了水,都需要好好靜養,這幾天不許擅自出去。”
雲子珺抓著床褥,面色變得極為難看。
需要靜養?
母親莫不是想把她關在聽雨樓,不想讓她去太子面前告狀?
她想幹什麼?
看見雲子嬈身上的傷,勾起了她的一片愛女之心?
“你們都出去。”雲子珺平靜地開口。
“是。”
雲子珺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暗下來的天色,眼神降至冰點。
雲子嬈,你為什麼還要回來?
你應該去死的。
應該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