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將姚纖阿抱上馬車,並點住她的睡穴,一行人策馬趕回臨安。
來到青瓦臺時,已是深夜。
月色朦朧,姚纖阿睡了一日,已悠悠醒來。見裴琰就在跟前,剛想開口,卻被他攔腰抱起,朝車外走去。
姚纖阿環顧四周,只見前方宅樓連綿,青石作瓦,朱脂塗牆,大門還栽有奇花異草,夏日正茂,不時送來一陣幽香。想來此處就是青瓦臺無疑了。
裴琰抱著她走了進去,俯頭看向懷中的女子,微笑道:“姚姑娘,是孤魯莽,不該不顧你的意願,將你帶了過來,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姚纖阿冷哼一聲,“殿下乃天潢貴胄,講話做事全憑喜好,何時會顧得上民女的心意。是民女自己倒黴,那日不該救了殿下。早知如此,就該把你……”
“你打算如何?”裴琰挑眉一笑。
見她別過頭,他正了色,“總歸是孤的不是,委屈姚姑娘在這青瓦臺陪伴孤一段時間。孤定以禮相待,好好向姑娘賠罪。”
姚纖阿星眸靈光閃動,忽而撇嘴,“我看算了吧。您是堂堂太子,低聲下氣地向我一個小老百姓賠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民女大逆不道,欺負了殿下。再說民女在這青瓦臺白吃白喝的,這哪成啊。最好殿下現在就把我放了,我可以當做此事沒發生,殿下還是那個金馬玉堂的殿下,我還是以前那個我。”
“姚姑娘想走,孤自會成全。只是姑娘救了孤,不說尚未報答救命之恩,加上孤不知姑娘在這臨安城有無親友,實在不放心姑娘一個人在這臨安城漂泊不定,待姑娘告知孤你家在何處,等時間到了,孤再派人送姑娘回家即可。”
姚纖阿瞪著他,嘟囔著,“那倒不必。反正民女四海為家,天下何處都能成為棲身之所。倒是殿下政務繁忙,何必將時間精力浪費在我身上。”
裴琰看著她,見她微微翹起的朱唇比桃花還豔麗,星眸更是溢出一道道玩味的狡黠,不由得勾唇一笑,認識她這段時間,這還是她頭一回願意同自己講這麼多話。
他索性將她抱進他的寢室,放在床榻上。
姚纖阿瞅著這主殿金碧輝煌,定是太子寢殿無疑,不由得身子往後一縮,有些警惕地看著他,“你要幹什麼?”
“放心,孤去偏殿睡。”
見她氣息依舊紊亂,裴琰溫聲道:“孤並非豺狼虎豹,不用怕。”
“你到底什麼時候放我走?”
裴琰揶揄笑著,“你安心住下來即可。反正孤家財萬貫,多養一個你又有何妨?”
養她?
姚纖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什麼時候淪落到要靠你來養了?”
裴琰呵呵一笑,退後幾步,負手立於床前,“孤知道你並非池中魚,籠中雀,但臨安城魚龍混雜,待你告訴孤你是誰家的女兒之後,再派人送你回去。”說完轉身離去,併為她掩上門板。
望著他那遠去的背影,姚纖阿忍不住嘆了口氣,她該怎麼辦,怎樣才能逃得出這重兵把守的青瓦臺。
走出院門,破霧將一侍女領到裴琰身後,並行了一禮,“安容見過殿下。”
裴琰並不回頭,“好生伺候她,不可懈怠。還有,找個機會打探一下,看看能不能問出她的名字,還有家世背景。”
“喏。”
一連幾日,無論安容帶了裴琰贈送的奇珍異寶,還是臨安織婆的瑰麗刺繡,都被姚纖阿拒絕了回去。眼看著殿下交代的事情她還未完成,安容又開始旁敲側擊地套話,但姚纖阿的回覆要麼就是“嗯”、“好”,要麼就是不回答。
這讓她感到無可奈何,偏偏殿下極為看重這女子,說了不能威逼恐嚇,不能傷到她,否則,拷打逼問這事,驚鯢衛是最拿手的。
裴琰這幾日在青瓦臺沒見到高武的身影,一問才知,他確認自己無礙之後,早在三日前趕回長安向皇上覆命去了。走了也好,以他那正直的性格,說不定見到自己擄了個民間女子進青瓦臺,指不定要暗中咒罵自己。
想起那人,她那星眸中的傲氣與怨念,還有在河邊翩然起舞的身姿與盈盈的笑意,不由得勾唇笑了起來。
庭院裡,高大的松樹被夕陽鍍上一層金光,姚纖阿站在樹下,看著天空。
安容搬來小凳子,恭敬道:“姚姑娘,你站著不累嗎?”
姚纖阿望著樹上那鳥窩,眉頭緊皺,“都一天了,大鳥還沒回來,小鳥又嘰嘰喳喳地叫著,你說它們是不是餓了?”
安容一笑,“姚姑娘真是心慈,奴婢還未曾注意到這小鳥的叫聲。”
這時,姚纖阿忽然吩咐站在門口的驚鯢衛,將一木梯搬了過來,並靠在樹幹上。
眼看著姚纖阿想爬上去,安容有些著急地上前阻止,“使不得啊姚姑娘,這樹這麼高,萬一你從上面摔下來,奴婢會受殿下責罰的。”
姚纖阿輕輕將她推開,“不會的,我是屬猴的,攀爬是我與生俱來的本事。區區爬樹可不在話下,你走開,要不然小鳥要是餓壞了肚子,我可不會饒了你。”
說完,朝安容調皮一笑,徑直往樹上爬去。
時值盛夏,松樹在餘暉籠罩下,一片亮黃。裴琰立於門口仰頭望著她,只見那明媚動人的笑容在夕陽下璀璨如珠,皎然勝月。
姚纖阿一步步攀爬著,輕輕站在粗壯的樹枝上,偏偏那鳥窩離得遠,她的小手有些夠不著。在身子稍稍傾斜時,腳下忽然踏空,身子直墜下去。
她閉上眼睛,直呼“救命”,卻在墜地前夕,身子被一雙有力健碩的臂膀接住,並摟在懷裡。
姚纖阿鬆了口氣。
安容的聲音忽然響起,“奴婢參見殿下。”
姚纖阿睜開眼睛,只見裴琰正微笑抱著她,與她對望,“你若喜歡那鳥兒,告訴孤即可,何必冒著危險爬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