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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早就不稀罕嫁給你了,更不會為了得到你傷害傅將軍。”

鄭玉晚信誓旦旦的承諾猶言在耳,結果一轉頭,謝蘭清派人刺殺傅吟雪就罷了,還那麼堂而皇之地送進了蕭淮之懷裡。

謝循苦笑不已。

他真是蠢得可以,也天真得過分,居然一次又一次相信了鄭玉晚的鬼話。

又是不得不幫她們母女善後!

而這次紙包不住火,勢必會驚動太后。

屆時接連三次刺殺傅吟雪的罪名都會被翻出來扣在謝蘭清頭上。

謝循也不知能否保得住謝蘭清。

只能厚著臉皮冒著被彈劾的風險試一試。

“世子。”

靈舟澀生生站在書房門外,不可置信地望著一地散亂的書卷和筆墨,難以抑制目中驚懼。

世子鮮少發這麼大火。

謝循這會兒已經壓下滅頂的怒意,垂眸捏著錦帕擦拭著手指間沾染的墨水。

“說。”

他的手指修長而骨節分明,動作慢條斯理,眉目透著自持清冷的疏離。

身姿如冰松雪梅,側顏有霞姿月韻。

一朵高嶺冰凌花似的開在滿地墨卷間。

靈舟怔忡片刻,回神道:“回世子,鄭姑娘不在溫棠居。門房說,鄭姑娘昨日一早就被劉嬤嬤和丫鬟憐若帶出了謝府,一夜未歸。”

“一夜未歸?”

“是,門房還說,是姑奶奶親自將鄭姑娘送出了府,那一老一少兩個奴僕揹著不少包裹,只取了府上一輛馬車,沒用府上的車伕。”

謝循自嘲地笑了笑,她終於如願以償地“自由”了。

驀然又覺得不對。

謝蘭清何苦要送死呢?如果就為故意給他找不痛快,謝蘭清為何不跟著一起走?

除非,謝蘭清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而鄭玉晚,恐怕也是謝蘭清強行送走的。

她惡毒歸惡毒,卻是個萬事離不開阿孃的笨丫頭。

謝循先是吩咐了下去,命定國公府的侍衛兵分四路去搜尋鄭玉晚的蹤跡。

而他自己則連夜趕至大理寺。

他得見一面謝蘭清,問清楚她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又把鄭玉晚送去了哪裡。

……

“她死了。”

“什麼?”

杜孤懷鄭重地望進謝循透出幾分難以置信的眼眸,“謝蘭清,於獄中服毒而死。”

“這是她死前攥在手裡的簪子。”

杜孤懷揭開盛證物的紅漆錦盒。

謝循神色淡然如常,未顯露出任何異樣。

心裡卻正經歷轟然的地陷天塌。

“儘快上奏陛下。人死為大,入土為安。”

***

鄭玉晚又夢到爹爹了。

謝蘭清和所有人都說鄭容是病逝。

只有鄭玉晚知道並非如此。

那是再尋常不過的清晨,鄭玉晚一覺醒來,爹爹就不見了。

而分明昨晚他們一家三口還一起吃了晚飯,有說有笑地商量著明日敲槐花釀酒。

更可怕的是,阿孃僅用一天就接受了殘忍的現實,隨即帶她回到謝家。

她有時也會想,爹爹是因為忍受不了阿孃的霸道獨裁才逃跑的嗎?

直到重生回來,她聽到系統總是用“抹殺”二字威脅阿孃。

既然能抹殺阿孃,那麼她和爹爹,也不是不可。

阿孃就是在這種無休止的威脅中,孤零零撐了這麼多年。

“娘!”

鄭玉晚心臟抽痛,從深淵惡夢中猛然驚醒。

像是經歷了一場逃亡,累得幾乎喘不過氣。

“姑娘,你醒了?”憐若緩緩拍著鄭玉晚的背,細心遞上水壺。

顛簸感漫上鄭玉晚心頭,她抬起痠軟的胳膊挑開車簾,青山綠野映入眼簾,“怎麼到郊外了?”

憐若剝開水壺蓋,抿了抿嘴,“姑奶奶讓我和劉嬤嬤帶您回一趟沂水,暫時不要回宸都。”

“為何?”鄭玉晚抿了口清水潤喉嚨和唇,也示意憐若喝。

憐若答不上來,無辜地捧著水壺。

鄭玉晚心裡惴惴不安,昏迷前的記憶斷斷續續鑽進腦海。

是到了什麼境地才會讓謝蘭清下定決心送她走?

她不敢再想下去。

“劉嬤嬤,回宸都。”

劉嬤嬤為難道:“不行啊姑娘,姑奶奶吩咐了,無論如何也要將您平安送到沂水。”

鄭玉晚也不和這婆子囉嗦,直接跳車。

反正車速也不快,頂多就是擦破點皮。

嚇得劉嬤嬤趕忙勒停馬車,邊喊“阿彌陀佛”邊檢查鄭玉晚的傷口。

掌心連著手臂,血淋淋一條長口子,看得劉嬤嬤和憐若都揪心不已。

鄭玉晚卻像沒知覺似的,“回宸都。”

劉嬤嬤只得依了她。

回程之路大概走了十多里,便遇到追來的定國公府侍衛。

郊外宿了一夜,翌日傍晚方才趕回謝府。

“你娘僱兇殺人,被燕王殿下當場擒獲。傅將軍雖未喪命,但依大宸律法,你娘最輕也要處流刑三年。”

謝荷站在鄭玉晚面前說這話時,神采奕奕,滿面含春。

謝蘭清那個又潑又悍的毒婦,總算被就地正法了。

“你娘不是把你送走了嗎?你怎麼還有臉回來?”

“眼下這局面,你覺得謝府還會收留你嗎?”

“總不能是溫棠居住的太舒服,不捨得走了吧?”

其實想想,鄭玉晚也是個可憐人。

如果她識相點,不再霸佔溫棠居,謝府偏院雜院那麼多,還是有她棲身之地的。

就怕她和她娘一樣不識好歹。

鄭玉晚知道自己多半會被趕出謝府,便趁外祖母還未做決定前,借謝府和定國公府一牆之隔的便利,求見謝循一次。

靈舟點頭了。

鄭玉晚感激地往書房裡走。

謝蘭清被處流刑也好,系統就沒法再逼她作孽。

鄭玉晚擔心的是謝蘭清三番五次的刺殺會觸怒太后,那就難逃一死。

所以在處決公佈之前,她得求謝循在其中盡力斡旋。

只要謝蘭清不死,她無論受到多重的刑罰,鄭玉晚都可以陪她度過漫長的創傷癒合期。

低谷和萬人踐踏算不得什麼,只要尚存一口氣,人生就還有希望。

“你拿什麼求我?我沒記錯的話,你說過再也不要我管。”

謝循半斂著眸,天光透過窗欞灑在他清冷絕塵的臉龐。

宛如披了佛光的神明,至高無上,遙不可及,亦冰冷無情。

“我任性不懂事,說的都是氣話,還望世子別和我一般見識。”

鄭玉晚已沒了那日衝著謝循賭氣喊話的氣勢,此刻乖巧而謙卑。

人嘛,總是得能屈能伸。

謝循不置可否。

鄭玉晚恍惚以為看見了希望,“世子能保我娘一命,對嗎?”

語氣異常小心翼翼。

謝循抬眸睇她一眼,鄭玉晚被其中的冷懨鋒利懾得心尖猛顫。

她知道是不敬的話,也知道在質疑謝循的權威,可她就想要一個準確的答案。

於是壓抑著畏懼迎著謝循的眼神又問了一遍,“世子能保我娘一命,對嗎?”

“嗯。”

謝循壓下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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