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夫人語氣嚴肅起來:“鍾嬤嬤,說完了嗎?王太醫都來了,還讓他等著不看病嗎?”
白雲陽眼裡又淚汪汪起來:
“婆母,您別生氣,鍾嬤嬤是從小帶大我的,難免有些偏心於我,我回去會說她的。”
魏妤洛心中苦澀,這主僕二人真是沒事找事。
果真是隻要薛牧城到了她這裡一晚,哪怕到了老夫人這裡都不得安生。
看著老夫人眉頭緊蹙的模樣,魏妤洛低著頭,斂著眸。
眼神深處閃過羞恥,但她還是走到王太醫面前。
她把衣領一扯,露出脖頸,她說:
“王太醫,侯夫人怕我這裡是皮膚病,過了給老夫人,您看看,這是什麼皮膚病。”
王太醫頓時驚訝的叫了一聲:“啊!”
只見雪白的脖頸處遍佈的紅梅層層疊疊。
有些地方甚至呈現青紫,這得多大的勁才造成的啊。
魏妤洛看見白雲陽臉色扭曲,眼裡又滑下淚珠。
她心裡有些痛快,不是要看嗎?給看了又要哭,讓你多哭點。
把她衣服又往下拉了拉,露出了鎖骨。
王太醫看了一眼,眼神迅速移開。
白雲陽的淚水卻再也止不住,她死死的盯著那鎖骨處流淚。
老夫人也看過來,只見魏妤洛白皙柔嫩的鎖骨上,有幾個牙印!
不用說,是薛牧城留下的。
她憐憫的看了看白雲陽,這純粹是自己找虐,擋都擋不住。
她溫聲問:“王太醫,你看看這是什麼皮膚病?”
王太醫老臉紅了,他瞟了瞟白雲陽,不知道這郡主喊他來到底要幹什麼?
這明明就是歡愛後留下的痕跡。
他來時,又沒得到任何暗示,在老侯夫人渾濁冷肅的眼光中,支支吾吾地說:
“可能是,是秋蚊子咬,咬的,吸了點血,所以就形成了這模樣。
用點這藥膏擦擦就好。”
一瓶藥膏放到了桌面上。
鍾嬤嬤開口,但卻堅持道:
“王太醫,我看這明明是皮膚上出疹子,看看是不是什麼天花,那就得趕緊封了梨花院才行!”
“砰!”老夫人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都響了起來。
她厲聲喝道:
“鍾嬤嬤,王太醫說的是對的,還是你說的是對的?
天花?這話要是傳出去,我們整個侯府都會被圍起來,你逃得掉?”
老夫人氣勢威嚴,眼神中帶著殺氣。
這模樣把白雲陽和鍾嬤嬤都震得呆愣住了。
嫁過來五年,老夫人對白雲陽都是一副溫和慈祥的模樣,從來沒有別人說的婆母磋磨兒媳婦的那一幕。
甚至也不要晨昏定省。
白雲陽在侯府過的日子比在忠勇侯自家還自由快樂。
這一次是徹底惹怒了老夫人了。
王太醫聽見老侯夫人說起天花令,他渾身一個激靈,忙說:
“這真不是天花,要真是天花,那我們在坐的幾位只怕再也走不出康寧院了。
搞不好都會被燒死。”
老侯夫人哼道:
“鍾嬤嬤,你在忠勇侯府當差了一輩子,難道不知道天花令?
既然你孤陋寡聞,王太醫,你給雲陽和鍾嬤嬤解釋一下天花令。”
王太醫忙說:
“這天花令是梁太宗發佈的,在京城一旦發現疑似天花病人。
是疑似,不是確診,那麼疑似人、凡是和疑似人接觸的人都要立刻隔離起來,放火燒了。”
老侯夫人肅嚴地說:
“雲陽,帶著鍾嬤嬤回清輝院!
等老身有空去忠勇侯問問昭華公主,看她是如何給你選陪嫁婢女的。”
這一下白雲陽哭得更大聲了,她抽抽搭搭地說:
“婆母,是我不好,沒教好鍾嬤嬤,鍾嬤嬤,你趕緊給魏姑娘道歉。”
鍾嬤嬤卻硬著脖子不吭聲。
老夫人一揮手:“道歉不必要,走吧,老身乏了。”
她又抬頭盯著白雲陽:“雲陽,你是武靖侯府的當家主母,你不維護侯府的生死嗎?
真到了那個地步,忠勇侯只怕也沒能力護著你。”
她銳利的目光掃過鍾嬤嬤,“誰想要給侯府帶來滅頂之災,老身定不會寬宥,不管她是誰?”
強大的氣勢下,鍾嬤嬤終於低下了頭,但她咬牙不說一句話。
白雲陽淚珠滾滾,抽搭著說:“婆母放心,我一定會做好的。”
魏妤洛攏好自己的衣服,心裡鬆了一口氣,老侯夫人替她擋了一次災。
她恭敬地對白雲陽背影一禮:“恭送侯夫人。”
王太醫眼珠轉了一下,也接著告辭:
“老夫人,郡主看起來憂思過度,我去看看她,給她開些調理的藥。”
老夫人揮了揮手:“走吧,辛苦你了。”
王太醫迫不及待的追著白雲陽他們一行人去了。
魏妤洛對老侯夫人盈盈一拜:“多謝老夫人。”
老夫人的氣勢也恢復到了溫和。
“老婆子我不是為你,是為侯府,我侯府在太宗時期立府,到如今已經一百五十年了。”
可惜老身的六個兒子年紀輕輕都已經戰死了。
如今侯府已經岌岌可危,再鬧出一個天花,那就徹底消失了。”
說著又咳了幾聲。
貼身侍候的溫嬤嬤急忙端起一杯熱茶。
“老夫人,剛生氣了,喝點參茶提提神,潤潤嗓子。
您是侯府的定海神針呢,有您在,侯府就會好好的。”
魏妤洛聽著老侯夫人的話感覺有點怪。
老夫人怎麼說自己的六個兒子都死了?薛牧城不是還活著嗎?
“我還真乏了,魏姑娘,我就在這裡歪一歪,你就繼續做吧。”
溫嬤嬤把靠枕擺放好,老侯夫人歪靠著閉上了眼睛。
很快聽到了她均勻的呼吸聲。
魏妤洛手腳飛快,悄悄地做著手中的活,她抬頭看見老侯夫人雪白的頭髮,又想起裴奶奶。
她真有人伺候嗎?希望薛牧城不要騙她。
等這件斗篷做完了,能不能在老侯夫人這裡討一個恩典,去東林寺看看她老人家?
心中升起疼痛,裴哥哥已經不在了,可是自己卻沒有能力護住他的奶奶。
裴哥哥泉下有知,定會怪我。
她眼中的淚終究是滴落下來,滴落到了手中的斗篷衣料上。
一方手帕遞到了她的跟前,魏妤洛抬眼一看,是丁香。
她默不作聲接過手帕,擦了擦眼淚,對著丁香露出一個笑臉。
轉頭又看了看老侯夫人,看她依舊沒醒,就又低頭,手中的動作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