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舫一噎。
被反將了一軍的他忽然察覺到自己好像有些太過急迫了，這種急迫時常讓他處於下風。
他覺得自己或許需要整理一下有些紛亂的情緒。
“你去玩吧。”
“我也要忙了。”
他非常冷靜，且剋制地掛斷了電話。
*
通話結束後沒多久，趙元元就打了電話過來。
於遠洋開著車，後座坐著她們倆，一路往城西開，沒多久就到了山腳。
兩車交匯，車窗玻璃落下。
對面車的副駕是一個栗子色捲髮的男生叫高禾，而副駕竟然是吳敘文。
“南昭，好久不見。”
自從上次教室之後，南昭確實有一段時間沒見到他了，聽說他代表學校去外省參加辯論賽去了。
“元元，和男朋友一起出來玩呢？”吳敘文又對著趙元元笑了笑。
趙元元勉強扯了下嘴角。
等兩輛車一前一口地開進了狹窄的山道，趙元元才對於遠洋興師問罪道：“你怎麼不提前跟我說，把他也叫來了？”
於遠洋從後視鏡看她，“你是說剛剛跟你打招呼的男生？我都不認識他。”
見趙元元仍是氣鼓鼓的樣子。
他又好脾氣道，“高禾才是我高中同學，他跟我說可以帶朋友不，我沒多想就答應了。”
他又補充，“人多熱鬧嘛。”
趙元元眉心緊蹙，於是南昭安撫她，“沒事，就是出來玩玩，咱們不跟他對上就行。”
於遠洋打量著她的神情，“這是怎麼了，鬧矛盾了？”
趙元元還是吹鬍子瞪眼睛的。
“反正他就不是個好人。”
車子往上沿著盤山路蜿蜒，差不多又走了快半個小時，才終於到達目的地。
被蔥蔥郁郁的樹木環抱的半坡上，一座木製小屋映入眼簾。
南昭緊隨著趙元元之後下車，剛要去後備箱拿自己的包，一道人影就從她眼前閃過。
吳敘文比她早一步下車，等了會兒就等著這個機會，打開後備箱把所有提包一手提出來，然後向前大步走去。
“走吧，我給你們送到屋裡。”
於遠洋正在和他同學把車停到不遠處的一片空地上。
趙元元撇了撇嘴，“無事獻殷勤。”
走在她身旁的南昭倒是無所謂，有勞動力主動送上來，用了也就用了。
等她倆走進屋子的時候，才發現裡面空間比外頭看著要大的多，空氣裡瀰漫著松木的香味，所有物什看起來都是木質的，打開窗戶往屋外探去，還能看見簡易的廚房和衛生間附著主屋。
“哥們兒你怎麼找到的這裡，也太棒了。”
最後踏進門的是於遠洋和高禾。
於遠洋得意道：“不錯吧？哈哈哈哈我好不容易才要到的鑰匙。”
高禾連連稱是，見到南昭那張小臉時又是全身一凜，這個傳聞中的新校花果然百聞不如一見，他跟宿舍哥們兒專門去中文系那邊蹲過幾次都沒蹲到。
本來於遠洋來學校找他出去打球，他那會兒正好和吳敘文一起吃飯，聽到他女朋友趙元元的名字時，吳敘文便說想跟著一起出來玩玩。
吳敘文是學生會新上任的副會長，高禾早就想跟他打好關係了。
沒想到今天這一趟還有意外之喜。
見吳敘文還在放行李，高禾連忙過去幫忙，“會長你放著，我來就行。”
吳敘文意思意思地避讓了一下，不過高禾殷勤的態度讓他很是受用，於是便收回手，還拍了拍他的肩。
“好好幹。”
“好嘞，會長。”
趙元元指揮著於遠洋把他們車上帶的幾大袋食物放去了廚房，拉著南昭找了條長凳坐下來，“恭喜呀部長，升職成學生會副會長了。”
“什麼副不副的，早就內定下一屆會長了。”高禾樂呵呵的，說完又欲蓋彌彰道，“完，我時不時透露了什麼機密啊”。
高禾和趙元元都經常在學生會出入，之前倒是有過幾面之緣。
吳敘文沒說話，只是高深莫測地笑笑。
趙元元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地轉頭對著南昭，狠狠地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南昭被她這個表情逗得忍俊不禁。
木門被推開，傳來吱吱呀呀的響聲。
“奇怪，剛出門的時候還豔陽高照的，這會兒倒是陰了。”於遠洋推門進來。
南昭正靠著門，聞言便站起身打開離她最近的那扇窗戶，果然剛剛還是晴空萬里，轉眼間天空就沉地要滴水，徐徐涼風夾雜著溼潤的青草氣息從窗戶縫隙鑽到了屋裡。
“山上的天氣本就變化多端。”吳敘文從角落裡抽了只塑料凳，就在南昭身邊坐了下來。
“我這次出門還遇見了漂亮國氣象部的專家Charels，他跟我也算是忘年之交了，還跟我聊了這些年世界氣象變化的幾個要點，你們有興趣要聽聽嗎？”
吳敘文這話是對大家說的，可他的眼神卻一直緊抓著南昭不放。
那目光黏黏膩膩的，像是蒼蠅腳上的粘液似的。
屋子裡其他人都不說話，就高禾還渾然未覺地繼續捧場。
趙元元被尷尬地腳趾頭摳出了一套三室一廳了。
只有高禾開口：“會長真是太厲害了，這麼年輕就能結識到這麼牛逼的大人物。”
吳敘文撫了撫額角，眼裡是滿滿的志在必得。
“南昭，你說呢？”
只是一段時間沒見，南昭比他上次見到還要更漂亮了，他甚至能聽見自己怦怦亂跳的心跳聲。
南昭淡淡掃了他一眼，“是在問我嗎？”
“當然。”
“哦。”她緩緩點頭，與他對視，“沒有興趣。”
趙元元在一旁喝著於遠洋給她打開的橙汁，邊吭哧吭哧地笑，“哇塞，漂亮國啊，我都沒去過呢。”
吳敘文表情絲毫不變，並沒有被南昭拒絕後的氣惱。
帶刺的玫瑰花才會更美更讓人想去採摘。
他順著趙元元的話微笑道，“來回機票就要3萬多。”
話音剛落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
“南昭你這學期初申請的助學貸款，我聽導員說還沒辦下來，如果你有什麼困難的話可以找我。”
趙元元：“喲，副會長這是”
趙元元已經在這段時間瞭解到關於南昭身世的來龍去脈，但是她和南昭的想法一樣，天下沒有白吃的宴席，所以雖然她已經知道了南昭可能是百億家族流落在外的真千金，但也覺得還是謹慎觀望為妙。
南昭倒是不以為意，她之前的生活就是靠著助學貸款、獎學金還有打工兼職的工資維持的。
“謝謝班長，回頭我再去問問導員。”
吳敘文仍不放棄：“有困難千萬記得找我，別不好意思，畢竟錢都是小錢。”
“好啊。”南昭笑著回答，“要不會長借我兩萬花花。”
吳敘文臉上完美的面具有了一絲裂痕。
不過被他很快掩飾住，他正要說話，卻被像是發現什麼新大陸一樣的高禾打斷。
高禾剛剛上完廁所回來，只聽到了個半截，於是大驚小怪道：“啊，南昭你還要申請助學貸款嗎？”
趙元元眼睛一瞪：“怎麼？申請助學貸款犯法嗎？”
高禾哽住。
氣氛有些不對。
趙元元自己也有所察覺，她本就護犢子，從開學開始就將南昭納入了自己的羽翼，到現在已經完全聽不得任何關於南昭的不好聽的話。
她覺得自己有點應激。
於是於遠洋出來打了哈哈，她就借坡下驢岔開了話題。
*
雖然天空有濃雲密佈，但是出門後極目遠眺，目之所及處山巒起伏，連綿的青灰色山峰繪成了一幅清淡的水墨。
他們帶了露營用的燃氣瓶，在廚房隨便煮了幾碗螺螄粉，草草吃完一餐就出了門。
因為天氣不好的原因，他們只是在附近松林裡徒步了一會兒，兩個女孩子撿了好些個松果放進口袋裡，男生跟在女生們的後面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除了吳敘文見縫插針地在南昭身邊賣弄著自己的羽毛。
倒也相安無事。
沒一會兒，烏雲被山凹裡的風推著走，一縷縷陽光從雲層間的縫隙裡透出來鑽入叢林，南昭被斑駁的陽光曬地全身懶洋洋，趙元元也接連打了幾個哈欠。
看著大家都有些累了，於遠洋便提議回去休息一下，晚上吃過晚飯再回，還可以順便去城南邊上的星空隧道遊車河。
反正太陽出來了，能多玩會兒就多玩會兒。
眾人都沒有意見。
回到小屋，幾個男生把廚房連接門道的地方收拾出來讓兩個女生在裡面休息，他們則四仰八叉地躺在外間繼續東拉西扯著吹牛。
南昭躺在隔熱席上，枕著她自己的包包，和趙元元共蓋著床羊毛毯子，聽著松林裡傳來清脆的鳥叫，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南昭在半夢半醒間，聽到有嘈雜的聲音在她耳邊嗶咔作響，讓她即使睡著也翻來覆去地不踏實。
等到她悠悠轉醒，卻被眼前一幕嚇了一大跳。
“啊！”
她控制不住地叫出了聲，連滾帶爬地往後退了兩步直到被逼到了牆角。
“別怕，南昭，是我。”
吳敘文稍稍直起身，身體也不再那麼前傾，只是依舊保持蹲著的姿勢。
南昭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見他那張近在咫尺的臉，被刻意放大的五官和帶著渾濁味道的氣息讓她有點想反胃。
她的手指攥緊身邊包包的帶子，眼帶警惕道：“你在做什麼，他們人呢。”
吳敘文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還把南昭她們剛才蓋過的羊毛毯拉過來，有條不紊地疊起來。
“剛才有附近的村民找過來，說是下面岔口處有段山路滑坡把路攔住了，高禾他們就跟過去看看了。”
“那你怎麼不去？”
“我嗎？我去了啊。”吳敘文的心情頗為愉悅，“這不是身體不舒服，所以半路回來了嗎。”
此刻屋外已是風雨飄搖，豆大的雨滴打在屋頂上發出咚咚的聲響，狂暴的風聲一陣緊似一陣。
南昭一刻也不敢放鬆，悄無聲息地往後一點一點地挪去。
誰知她這些小動作早就被吳敘文看在了眼裡。
他哧地一笑，“怕什麼呢，我又不是什麼壞人。”
南昭突然想起上山之前，趙元元對吳敘文的那句評價。
“班長……”她故意放軟了語氣，嘴角也牽了個淺淺的笑容，眼裡有柔柔的光。
吳敘文站起身來，朝著抵在角落裡的南昭一步一步走過去，嘴邊噙著笑，“早這樣不就好了嘛。”
他悠悠的想，早點這麼聽話，他也不至於費這麼大的周章。
學校裡有各式各樣的美女，吳敘文也談過幾個，不過都不長久，學生時代的感情玩玩也就罷了。
他想他可能會為南昭停留久一點。
也僅僅是一點。
畢竟他作為班長，對班上的人背景家境也算了如指掌，南昭是無父無母的孤女在學校也不是什麼秘密。
他以後可是要考公務員的。
女方家裡沒點實力，怎麼助他平步青雲？
南昭抬眼，見吳敘文的表情因太過興奮顯得有些猙獰。
她能感到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顫抖，可是此時此刻卻不容她露出絲毫怯意，她隱藏在背後的一隻手已經從包裡摸到了一把水果刀。
她把刀柄死死捏在手心。
“你聽。”她忽然開口道，“有車子的聲音，好像是他們回來了。”
吳敘文腳步一頓，而後非但不減緩速度，反而更加步步緊逼。
“別玩這些把戲了。”吳敘文的身影籠罩了下來，“你聽這轟隆隆的雷雨聲，還能聽到車的聲音嗎？”
南昭不停倒退，直到退無可退，她不想硬碰硬，只想再拖延拖延時間。
“班長……你這樣是犯法的。”她試圖跟他講道理。
可是吳敘文卻不為所動，他蹲下來想攀她的肩膀。
“來，讓我親一下。”
“回去就跟他們說你是我女朋友，這樣總可以了吧？”
“情侶間的小把戲，怎麼能說是犯法呢？”
南昭心中逐漸開始絕望，在他的手指碰上來的那一刻還是本能地想撇開他，於是腳一踢正中他的下腹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