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後原本還在不停打哈欠的仁明帝聽到墨棲月的質問,一下子就沒了睏意。
看這架勢是要開始整治這些老狐狸了,他得好好學著。
也不知道逆女的嘴和這些大臣的嘴,誰更毒,更厲害。
“朕記得朕不曾拖欠過薛尚書你的俸祿吧?”
墨棲月盯著薛尚書,問出一句和此時他們話題不相干的問題。
下面大臣和薛尚書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心裡覺得皇帝這是沒辦法和薛尚書硬來,開始答非所問轉移話題。
“皇上您自然不曾拖欠過臣的俸祿,可現在咱們說的是行宮一事。”
薛尚書露出一個笑容,提醒她偏題了。
墨棲月哼笑一聲,聲音陡然變冷。
“朕還以為是朕拖欠了你的俸祿,才讓你心有不忿,不願帶著腦子上朝,故意把下策當成上策。”
被她如此直白說自己沒腦子,薛尚書臉色也變得不好看起來。
他撩開官袍跪到地上,嘴裡大喊。
“臣確確實實在為皇上著想,皇上您這麼說,臣倍感惶恐。”
仁明聽到薛尚書也被罵沒腦子,心裡平衡不少,薛尚書嘴皮子這麼厲害都被逆女罵沒腦子,他被罵似乎也沒那麼讓人氣憤了。
這麼一想,樂得嘴角都快咧到耳後根,看來逆女還是給他留了臉面,他被罵時可沒有這麼多人,哪像薛尚書這樣,直接當著滿朝文武罵,一點臉面也不給留。
他把整個耳朵都貼在屏風上,半天沒聽到動靜,憤憤看了眼屏風,恨不得一腳踹開礙事的屏風,好看清此刻薛尚書的臉色。
“為朕著想?惶恐?”
墨棲月站起身,負手而立,語氣冷沉。
“朕看不出你惶恐在何處,朕說取消行宮修建,你卻說材料已經買了。”
她一步一步走下臺階,立在跪在地上的薛尚書面前。
“薛尚書,朕看過你遞的摺子,那摺子從你遞上來到丞相批註加起來也不足七日,可從京城到桃山快馬加鞭需要半個月,材料又得從其他省送去桃山,現在你卻告訴朕你已經買了材料,你告訴朕,你這是不是擅作主張?”
薛尚書這下是真被嚇到了,他微垂著頭,看著眼前的明黃袍角,冷汗自額頭不斷滲出。
“皇上,”蕭丞相看薛尚書被說得無從辯駁,忙上前勸解,“之前您提過一嘴,薛尚書記在了心上,所以提前去辦,皇上您息怒。”
“那按丞相的意思,薛尚書沒錯?”
墨棲月抬眼,和顏悅色問蕭丞相。
“薛尚書未曾得到皇上您的口諭和首肯,便自作主張去下令,確實該罰,但他本意也是想為皇上您分憂。”
蕭丞相本以為他都這麼說了,眼前的人最多訓誡薛尚書幾句,這事便過去了,結果卻聽她道。
“既然是自作主張下令,便是薛尚書以下犯上,揣度聖意,行僭越之舉。“
她踱步到蕭丞相面前,停下,盯著他。
“難道丞相覺得只要是為朕好,不管如何行事,都能饒恕?若真這樣,諸位愛卿都有樣學樣,全都打著為朕好行僭越之事,那朕的慶國律法存在有何意義,朕這個皇帝存在有何意義?”
大臣見她連丞相一塊罵,都覺得她是瘋了。
薛尚書聽著這一條條罪,忙開口為自己辯駁。
“皇上,臣只想為您分憂,並未揣度聖意,更不敢行那僭越之舉,還望皇上恕罪。”
墨棲月瞥著他,“那你說說看,那些材料該怎麼辦?”
薛尚書聽她不再提那些罪,忙回,“臣讓人把那些材料賣掉,會把花出去的銀子原封不動還回來。”
“薛尚書方才還說繼續建行宮才是上策,朕以為你是沒有辦法,現在看來你也不是沒有辦法啊。”
她嘆息一聲,“既然如此,這事就這麼定了,薛尚書你也起來吧!”
薛尚書謝恩站起身,心有餘悸退回自己的位置。
蕭丞相看了墨棲月一眼,也退了回去。
只是他心裡卻不認為已經走回龍椅上坐下的皇帝,會這麼簡單把事情揭過。
墨棲月落坐在龍椅上,“行宮的事情已經解決,朕便說說其他事。”
大臣們你看我,我看看你,心裡猜測她這一次打算問罪誰。
她視線一掃,落在戶部的蔡尚書身上,嘴角揚起一個笑容。
“蔡尚書,薛尚書買那些材料的銀子是你撥的吧?”
蔡尚書已經見識過她整治薛尚書,有些發怵上前,拱手道:“是,是微臣。”
“好啊,”墨棲月抬手拍了拍,“明知道薛尚書未得到朕的首肯便要銀子去買材料,你作為戶部的尚書,非但不稟給朕,還直接撥款,你們是覺得朕只會打仗,所以沆瀣一氣,都不把朕放眼裡?”
眾大臣被嚇得齊齊變臉,皇上這是整治了工部,又開始整治戶部?
還是打算把他們都整治一遍?
蔡尚書垂著頭,開口為自己解釋。
“臣請示過丞相,才給薛尚書撥的款。”
皇上自己不理朝政,又不見大臣,他想見也見不著,居然還罵他和蕭丞相沆瀣一氣。
他多冤啊。
“丞相,蔡尚書所言可屬實?”
蕭丞相上前,“薛尚書當時只說買材料,臣以為是其他地方的行宮還未曾建好,所以便讓戶部撥了款,是老臣失職了。”
薛尚書聞言差點破口大罵。
丞相這老傢伙管朝政,能不知道這事?
明明是他裝瞎,結果現在全讓自己背鍋。
甩鍋?
墨棲月挑眉,和蕭貴妃不愧是父女。
她視線移到薛尚書身上,話卻是對蕭丞相說的。
“丞相不知情,不知者無罪。”
話音一轉,又道:“薛尚書也不是沒有功勞,這些年替朕建造了幾處行宮,也很辛苦。”
“臣不敢居功。”
薛尚書上前,態度謙卑恭敬。
“有何不敢的?”
墨棲月拍了拍龍椅扶手,“有功認,有罪罰,薛尚書不必自謙。”
她說著對一旁的楊福抬手,等楊福把幾摞厚厚的賬本都搬了過來,揮手讓人退下。
“朕許久不上朝,許多事都由丞相代看,如今朕也反省過自身,覺得不能荒廢朝政,這非明君所為。更加不能讓丞相太過操勞,丞相如今也六十多了。”
大臣們看了蕭丞相一眼,又默默收回視線。
什麼時候皇上也學會兜圈子了,收回丞相權利也能被說成不能讓人家太操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