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便要走,再次被秦安給叫住:“不用了。”
她們知道他沒死在鬥奴場。
最後還活著回來了,一定會很失望吧。
秦安嘴角的淡笑,轉瞬間消失殆盡。
五竹和六耳對視一眼,眼底皆替世子心疼,但誰也沒有說話。
他們默默陪著秦安回端雲院。
五竹仍舊一邊抹淚,一邊碎碎念著:“嗚嗚,世子真慘,她們怎麼能這麼欺負人呢……”
秦安淡漠地聽著,一路沉默。
回到屋內。
秦安脫掉滿是血汙的衣衫,換好衣裳出來。
五竹趕緊拿帕子拭去臉上的血漬,突然手一頓。
“世子爺,您的臉……”
他看著秦安的右臉頰,眼眶又紅了。
秦安垂眸一掃。
左邊顴骨上有一塊青紫。
他淡淡說著:“是方才撞上牆壁留下的,不礙事。”
五竹吸了吸鼻子,嚥下喉間的苦澀,繼續給世子清洗。
他將世子衣袖卷至臂彎,露出紅腫的左臂。
傷勢雖然不重。
但仍是紫紅了一大片,看著觸目驚心。
五竹憋著淚意拿過藥箱,取出藥膏,慢慢塗抹上去。
他的力道很輕柔,生怕弄疼了世子。
“夫人,您終於來看世子了!”
六耳的聲音剛落下。
國公夫人匆匆忙忙地走進屋內。
當她看到秦安胳膊上的傷勢,頓時嚇了一跳。
“安兒,你怎麼傷成這樣!這可如何是好……”
她將秦安的胳膊握在手心,心疼得不行,眼圈發酸。
但一想到,一早太子便派人帶走了秦安。
而她們再次冷眼將他丟進了鬥奴場,替國公府抵難。
如同三年前那般……
思及此,國公夫人淚水簌簌地落下,滿眼愧疚:
“我的安兒受苦了,是娘無用,只能用這個法子……”
雖然貴妃用這個法子平息太子的盛怒,她的心被絞著痛。
但看信上說會保秦安性命無憂,她便只能含淚同意了。
如今見秦安真的平安回來,她心底的罪孽才徹底減輕。
卻讓秦安越發心寒。
他抿著嘴,深呼吸幾次,這才將心頭的憤恨壓制下去。
面色淡淡地抽回胳膊,放下衣袖:“讓夫人擔心了,秦安無妨,休息片刻便會痊癒的。”
“真的嗎?”
國公夫人半信半疑:“你可有其他地方傷著了?”
“沒有。”
秦安肯定地搖頭,依舊神色淡然。
國公夫人見狀,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但還是拉過秦安仔細檢查。
確認沒什麼問題,她這才囑咐了幾句,便離開了。
秦安靜立片刻,招來六耳吩咐道:
“你去軒朗院,轉告裴世子,蘇小姐今晚邀他同去迎神廟迎諸神。”
即使他去了,只會惹得大家不開心。
還不如讓裴煥去,這樣大家皆歡喜。
至於蘇柒為何沒有主動邀請裴煥,他並不想浪費時間細想。
六耳得了指令,轉身便去了軒朗院。
五竹心細,小心翼翼的詢問秦安:
“世子,你不去嗎?今晚街上肯定無比熱鬧,要不咱們陪您一起……”
“我從來不信神。”
說著,秦安便抬腳上床歇息。
他只信自己的雙手……
五竹見狀,嘆了口氣。
但六竹從軒朗院回來,卻告知秦安老國公犯病了。
秦安聽了心一驚,顧不上臉上還有傷,便匆忙前往福壽院。
前腳剛跨進福壽園,便見國公裴景恆與府醫在交談。
“國公爺,老太爺的身子愈發嚴重了,恐怕撐不過三個月……”
裴景恆眉頭微蹙:“本國公知曉了,先去煎藥吧。”
府醫退下。
裴景恆轉身走至秦安身前,眉頭深鎖,眼底劃過一絲陰鬱。
但很快恢復正常,他語氣溫和:
“你回來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似認為秦安剛只是出去遊玩了一番回來。
而不是在鬥奴場裡舔血廝殺活著回來。
看來國公見他活著回來,甚是失望吧。
秦安內心譏諷,表面卻一副謙遜恭順的模樣。
他斂下眸光,低聲應著:“是。”
裴景恆瞥見他顴骨上的淤青,心底終究還是騰昇起一絲愧疚,關切問道:
“身上可有其他受傷處,可叫府醫幫你治療?”
秦安摸了摸左顴骨,答:“多謝國公關心,秦安無礙。”
聞言,裴景恆面露詫異,旋即又恢復鎮定。
也是,三年都活了下來。
今日區區一場廝鬥,又怎會傷了他,甚至要他的命。
看來,貴妃這法子確實不錯。
秦安低頭,掩飾眸中的悲哀。
他抬起頭,衝著裴景恆微微笑了下,道:
“秦安就不打擾國公了,不過還請國公放心,秦安看望老國公時,不會亂說話。”
裴景恆見他不驕不躁,暗讚了一聲,隨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孩子,辛苦了。”
秦安欠身一禮,便轉身離開。
裴景恆盯著秦安的背影,眼睛眯了眯。
這孩子自幼便跟在鎮國老將軍淩統身邊習武,熟讀兵法謀略、謀略,堪稱奇才。
若能把秦安培養成棟樑之材,倒也不枉費他的苦心。
淩統老將軍甚至揚言,要收秦安為義子,繼承他的衣缽。
卻被太子從中阻攔,認為老將軍這是在朝堂下拉幫結派,懷疑他亦有不軌之心。
主要的是老將軍還是岐王的祖父。
本就身份敏感,朝堂風雲暗湧。
再加上秦安自幼與岐王一同習武讀書,私交匪淺。
太子難免會心生忌憚。
而在這番猜忌下,老將軍只好作罷。
國公府自然也不願秦安趟這趟渾水,卻不曾想發生了三年前那件事…….
不過,這樣讓他明白了。
三年裡,秦安沒死在鬥奴場裡,足以說明如今的他武力和謀略非常人所及。
念頭落下。
讓裴景恆背脊莫名一涼,心生寒慄。
他是回來報復國公府的嗎?
秦安剛跨進內屋,老國公已經吃了藥睡下了。
似感知到秦安來了。
老國公猛地睜開眼,朝他方向喚來:
“是安兒來了嗎?”
他的嗓音沙啞蒼老,透著濃濃的疲倦和虛弱。
秦安快步走至床榻旁,忙上前扶他坐起。
老國公虛弱地靠著枕頭,看清秦安的臉上的傷,急忙抓住他的手:“安兒,你怎受傷了?”
難道是府內有人欺負他了?
提起此事,秦安心緒複雜,但還是回答:
“我沒事,祖父勿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