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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清明前後,最是容易落雨的時節。

細雨揚揚灑在皮膚上,像無數根細軟的針尖。

慕容婉站在聽雨軒門口,耐不住心中好奇,想往裡看一眼父王。

才走一步就被守在門口的護衛攔住了:

“郡主,王爺吩咐過,任何人不得入內打擾。”

慕容婉秀氣細長的眉略微挑起:

“父王最疼愛我了,我進去怎會是打擾?你去稟報父王一聲,說我從賀府回來了。”

“是,郡主。”護衛知曉衡陽郡主在家中嬌寵,不敢耽誤。

慕容婉在門口等了一會兒,見護衛大步回來,沉聲道:

“王爺說,讓郡主先回汀蘭院。”

慕容婉愣了一下。

父王素來極好說話,幾乎不會拒絕她的任何要求。

今日她怎麼連院門都入不得了?

慕容婉不悅地回自己院子換衣裙去了。

聽雨軒,正房內。

門窗皆閉,一室昏暗。

慕容循頹然地坐在門邊,懷裡抱著一塊牌位。

【恭親王妃裴氏之靈位】

慕容循是先帝寵愛的柔妃所生之子,生了一雙風流的桃花眼,看人時總是顯得很多情。

這樣的眼睛若生在少年的臉上,必然是要撩動許多少女芳心的。

可慕容循已非少年,如今已有二十七歲,身材隨著酒肉享樂鬆弛。

十多年前的時候他還是儒雅俊朗的,只是現在人胖了,就和以前判若兩人。

但優柔寡斷又懦弱的性子從沒變過。

他十幾歲的時候被皇兄封為恭親王,封地在洪州。

雖本朝親王可居京城遙領封地,年少的慕容循還是興奮地想要親自去自己的封地遊玩一圈。

去江南飲酒作詩,看看煙雨如霧之景。

在洪州待了兩年,再回京時居然被叛黨餘孽攔路。對方人數眾多,有備而來,與王府護衛廝殺得不可開交。

眼見形勢不利,慕容循在兩個受傷護衛的掩護下逃走。

奈何叛黨餘孽也追了上來。

慕容循腰間繫著寶劍名鞘,但這只是因為好看才帶著,他手無縛雞之力,只能狼狽躲閃。

困境之中,卻聽見一個女子的笑聲入耳:

“喂,你自己不是有劍嗎?為何只顧著躲?”

慕容循抬眼望去,見一個做男裝打扮的少女騎在馬上,一手執韁繩,一手拿著條金燦燦的長鞭。

霞光萬丈,她笑起來時燦若驕陽。

“吾遇歹人劫殺,望女俠相助!”慕容循顧不得許多,急得求救。

“我要是救了你,你腰間的寶劍得歸我。”

“好!”慕容循一口答應。

女子從馬上躍下,手中的鞭子如長了眼睛和手腳一般,捲走了叛黨手中的刀劍,又直擊他們命門。

“走!”她一把拉起慕容循上了馬,策馬狂奔而去。

馬疾如風,女子的髮絲被吹到慕容循的臉上。

癢癢的。

慕容循驚魂未定:“敢問女俠如何稱呼?”

女子的聲音被風吹散:“蘇璇。”

待到安全的地方,蘇璇下馬第一件事就是要走了慕容循的寶劍。

慕容循沒了劍,沒了護衛,隨身可證明身份的物件也在混亂中丟失。

他得知蘇璇要去長安,於是跟在後面:“你若肯護我回長安,我必報以萬金!”

蘇璇挑眉,伸手掐著慕容循白嫩的下巴:

“哎,小白臉,你是不是迷上本女俠了?”

慕容循急道:“休要胡言!”

蘇璇哈哈笑起來,一雙眼睛清澈如溪,月影流光。

慕容循忽地就紅了臉,匆忙地後退,慌張地摔了個屁股墩。

去長安的路上,蘇璇指使慕容循做這做那的,把他當小廝用。

他一開始敢怒不敢言,後來相處久了,經歷幾番困境後竟生出情意。

等到了長安慕容循才知道,她不是什麼江湖女子,她是裴家次女裴璇。

裴家有兩個女兒,長女入宮為妃。

次女裴璇前幾年去江南外祖家住下,沒養成一點江南女子婉約的性格,反而風風火火地練起了武。

行走在外時,還化名蘇璇,免得給裴家生事。

皇上慕容宇派人剿滅了叛黨餘孽,同時安撫慕容循,問他可有所求。

慕容循堅定地跪在皇兄面前:

“臣弟心悅裴家次女裴璇已久,求皇兄賜婚。”

慕容宇高坐龍椅之上,深深地看了他很久:

“準了。”

慕容循和裴璇成親時,是永嘉八年。

十六歲的裴璇嫁入王府,沒過多久裴家就被人告發謀逆,私通敵國。

禍不及出嫁女,裴璇不必跟著裴家離開長安,卻被禁足在王府內。

曾經張揚的女子一夜之間變得內斂沉默。

一日日。

一年年。

裴璇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

慕容循想見她,卻不敢面對她。

同時也害怕皇兄會因此而猜忌他。

他去聽雨軒的次數極少。

皇兄再次賜婚,讓他娶賀家女為側妃,他也不敢反抗。

娶側妃那日,他喝得心神恍惚,竟去了聽雨軒纏著裴璇纏了一夜。

不久後,裴璇和賀妍同時傳出有孕的消息。

慕容循聽說裴璇有孕後喜不自勝。

可還未高興幾個月,皇上最信賴的青陽道長卻說裴璇肚子懷的是禍亂天下的災星。

大凶臨頭。

皇上目光寒涼地看著他:“老七,該怎麼做,應當清楚。”

慕容循伏地謝罪,遍體生寒。

他回到府中,紅著眼,親手把那碗御賜的墮胎藥端到裴璇面前:

“璇兒,我們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裴璇摸著已經隆起的孕肚,清亮的眼睛定定地看著慕容循。

慕容循也望著她。

她生得很美,這幾年消瘦了許多,卻依舊讓人挪不開視線。

她笑了。

笑得臉色蒼白,眼角的淚珠無聲地往下落。

慕容循端藥的手在顫,連著胸腔裡的心也在顫。

那是他見過最淒涼的笑,讓他心疼到連每一處骨縫裡都是痛意。

此後數年,他在夜裡一次次地夢見她流著淚對自己笑,痛得斷腸削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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