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案子牽涉很廣，但和前世有所區別的是，臥底們都沒有受重傷，更沒有犧牲。
看上去最嚴重的沈案，腿上也只是皮外傷。
關夜追著軍區醫院裡沈案的主治醫生問了三天，得到了二十多次同樣的“不會殘廢”“不會有後遺症”的回答之後，才徹底放下心來。
因此案子也沒有像前世一樣，弄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而是無聲地保密處理了。
民眾要到好幾年之後才會慢慢察覺到，緬國那個曾經令人談之色變的毒瘤緬三角，怎麼好久沒動靜了？怎麼這幾年沒聽說有誰要去緬國賺大錢了？
也許這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用一些人的負重前行保衛了大家的歲月靜好吧。
當然保密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原因，就是關夜。
關夜身份太特殊，乾的事也太異想天開膽大妄為，最關鍵的是，她運氣也好像太好了。
可是筆錄來來回回做了好多次，針對她的特殊調查報告也前後好幾個版本，她好像真的沒什麼神秘背景，純粹就是膽大包天，還運氣好。
能怎麼辦呢？畢竟說到底，客觀上，人家還算立了大功。而且這事兒最終也算圓滿地解決，所以也只能是被警察叔叔狠狠地教育警告了幾次，就放她回去了。
沈案配合著做了無數的筆錄，因為是臥底記者，後續還要上交一些材料。
不過這次最終決定是保密，不用發新聞，所以兩位臥底記者的活被儉省了許多。而且警方還是非常人性化的，筆錄都是叔叔們親自來病房做的，沒有讓跛子自己去警局。
沈案在軍區醫院住了小半個月，關夜也就死皮賴臉在他旁邊的病床上睡了小半個月。這期間兩個人都心照不宣，沒有提起這件事，甚至連話都不怎麼講。
從關夜離開《明宮煙雲》劇組，到沈案終於被主治醫生宣告痊癒，可以出院回家的那一天，其實一共才過去二十來天，不過關夜就好像已經離開原來自己習慣的世界一輩子那樣。
沈案已經換掉了病號服，關夜看著他腿還是有一點不自然，忙上忙下收拾東西，也沒心情去幫他。
手機突然響了，關夜接起來，是石丹的聲音。
聽到這個聲音，關夜真是恍如隔世。
“喂，石姐。”
“……你還沒死呢？”
熟悉的毒舌風味，關夜忍不住笑了。
“是還沒死，不過也就差一點。”
“少跟我貧，大半個月幹嘛去了？”
“我……”
關夜看了眼沈案，
“我去打敗惡龍拯救公主了。”
沈案頓了頓，面不改色，繼續收東西。
“你直接說你談戀愛去了也行。”
“哎喲，沒有石姐，真是正事兒。我在參加國家重點保密項目呢！”
“……你腦子沒問題吧？”
“好了好了，不開玩笑了。
“這半個月有什麼事發生嗎？太忙了一直沒看手機。”
“有什麼事發生？嗎？
“來，我來給你捋一捋。
“在關小姐你玩消失的這半個月，《明宮煙雲》已經播完了你的戲份，這期間你上了熱搜48條——你知不知道，這是你宣傳的關鍵時期啊？？？你給我玩消失？？？？？”
“石姐你別急，這不是有你嗎？我微博賬號密碼你都有啊，相信你應該都安排好了……吧？”
石丹噎了噎：
“OK，你就是這個態度。”
“對不起石姐，”
關夜很認真地道歉，
“但我是真的有正事。我不是讓楚楚幫我請假了嗎。”
“要不是楚楚請假，我在你失聯第三天就報警了！你不要給我找藉口！明天必須回公司！”
“行行行我錯了我明天就去你辦公室門口跪著！石姐我先掛了我去砍點荊條先！”
掛了電話，病房裡又安靜了下來。
沈案已經收拾完了，等著送他們的車來這段時間，他坐在病床上，說
“關夜，我們談談。”
關夜聞言，臉色也有兩分陰沉，
“談啊。早就該談了。一人問一件事，輪流來，我先問。”
關夜乾脆地先開口為強，深呼吸了一口，
“你為什麼要接這種案子？”
沈案很平靜，
“之前和平醫院的案子給報社的負面影響很大。
“那個案子是我負責的，林同致也是我帶的人，這是我的責任。”
“這次的案子是很好的機會，主編對我有恩——”
後半句他沒說。
關夜氣笑了，
“士為知己者死是吧。他對你有恩，你就要用命報答。
“這世界上對你有恩的人多了去了，你有幾條命？”
關夜說著說著，眼睛紅了，但沒哭，而是胡亂抹了把眼淚，繼續說，
“我不是一定要你當小人，沈案。但是你不要把自己的命看得那麼輕，好嗎？你把它交給你認為最重要的事最重要的人好嗎？
“還是說在你心裡，你的報社你的主編就是——”
“不是。”
沈案很乾脆地否認，
“抱歉，小夜。我之前的確錯估了這個案子的危險程度。
“不僅是我，大多數人都錯估了。我們都以為最嚴重的情況也不過就是提前暴露，但不會有生命危險。
“就這件事，我向你道歉。”
關夜沉默了。
沈案停頓了一會兒，才說，
“我可以問了嗎？
“你為什麼要去緬國。”
關夜涼涼地笑了一下，
“你說呢？”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話，但還是別說了。我不想聽什麼冠冕堂皇的，為什麼不好好照顧自己，為什麼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這種話沒有意義，因為你自己也沒做到。”
沈案無力地閉了閉眼。
“抱歉。
“那麼這個話題就跳過吧。我知道錯了。
“當我在施泰金龍會客室看到你那一刻，你就已經把那種絕望千百倍地報復給我了。”
“我不想聽抱歉。沈案。”
“我覺得真的很累。
“十六號我殺青，打你的電話打不通，接著剛回滬市就知道你在緬國臥底……然後就是那麼多，亂七八糟的生死關頭的事，我真的覺得很累。”
“前段時間，在那個音像製品店，我就已經和你說過了，我可以為了你，去面對我們兩個的世界裡所有的困難和痛苦。
“可是我現在覺得，我只是在承受兩份我根本承受不起的壓力，但你的世界還是沒有一點點向我打開。我真的……”
沈案走過來，抱著關夜
“聽我說，小夜。”
“別來這套！我不想聽……”
“好了，先聽我說，好嗎？”
“我已經辭職了。
“這次是最後一個案子。你擔心的事再也不會發生，我保證。”
本來還在掙扎著的關夜停了下來，有點呆愣
“……什麼？”
雖然關夜知道前世沈案最終還是選擇離開了這個行業，但她從來沒有想著要去推波助瀾。因為她討厭自己一直是那個“被遷就”“被順從”“被別人犧牲自我來成全”的角色。
可是這種話怎麼說呢？說出來總覺得有點得了便宜賣乖。
感覺到她突然偃旗息鼓的情緒，沈案嘆了口氣。
“先回去吧。”
回滬市的飛機上，兩個人還是相對沉默著。關夜百無聊賴，刷起手機。
這半個月自己的微博果然一直有在營業，她迅速地往下滑動著，突然發現了一條很特別的微博。
因為拍戲和宣傳，關夜關注了《明宮煙雲》所有的主演，其中就包括林曦。
林曦轉發過一條微博，不是任何官號發的，而是一個素人，id叫“亭亭如露”。
“上次京大專訪的新聞系學姐，很有才華的女生。”
這是林曦的文案。
但關夜關注的重點不是這個，而是亭亭如露的原微博。
“今天很開心可以採訪到林曦，還和沈案學長合作了（學長人非常溫柔非常nice！看到我們忙不過來還主動幫忙！）。”
配圖是一張大合照。
沈案顯然不想喧賓奪主，他站在所有人的最左邊，林曦站在中間，靦腆地笑著，而穿著抹胸禮服的漂亮女孩站在林曦右側——和沈案隔著六七個人。
不過她身上穿著一件很眼熟的外套。
關夜有幾分無語，扭頭看了看身邊的沈案。
“怎麼了？”
“沒什麼。”
關夜回過頭，再次點開了那條微博。
原博主發的時間是11月初，但林曦隔了大半個月，11月17號，才轉發那條微博——就是關夜出院的那一天。
她閉上眼睛開始養神，但還是忍不住輕輕嘀咕了一句
“……死綠茶。”
思前想後，她還是不甘心，又點開“亭亭如露”的主頁，顯示的公開個人信息是京大新聞系。
她最近的一條微博發表於兩個小時之前。
“最近聽說一位圈裡很有能力很有前途的前輩辭職了，心裡有點難過。我們這一行很累，壓力很大，但也很有成就感，有自我實現的價值。
“可是不知道有多少的理想，最終都熄滅在身邊人的不理解中。”
關夜：……？
你在矯情咯噔牛魔呢？
越想越氣，她忍不住恨恨地瞪了幾眼沈案。
“……到底怎麼了？”
“我沒有逼你辭職吧。
“你自己說的辭職，千萬不要做出一副是因為我的樣子。
“我其實無所謂啊，反正你哪天又去什麼地方斷手斷腳了，搞殘廢了，後半輩子我又沒有義務養你。對吧。”
聽著關夜沒頭沒腦但意圖明確的話，沈案：
“怎麼會這麼想。”
“辭職和你沒有關係。和平醫院那個案子還沒結束的時候，就已經有這種想法了。這個案子開始之前我就已經遞了辭呈。
“別因為這件事有壓力小夜。”
說著說著他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
“緬國的事是林同致告訴你的吧。”
“……他不告訴我你就死那兒了，懂嗎？”
沈案沒有懷疑關夜這句話，但他說：
“可你為什麼會知道呢。”
關夜心頭一沉，還是來了。
“很多東西，那天會出意外，美人蕉的身份，甚至他不會用槍這種事——警方都不知道，你卻知道得那麼清楚。小夜？”
其實去緬國之前她就明白，自己知道的太多了，瞞不過。
只不過，警方沒查到任何東西，就只能當成是她運氣，畢竟她在緬國的細節，警方並不知道。
但沈案一定會察覺。
可是這種事怎麼解釋呢？直接告訴他其實我是重生的？其實我上輩子把你給甩了，後來你又發達了，所以我重生就回來纏著你？
也許這件事有一天能告訴他吧，但關夜覺得現在遠遠沒到那個時間。
她就這麼在心裡措辭了半天藉口，沈案久久沒有聽到她的回答，便說
“沒關係，不想說就不說吧。”
關夜一面鬆了口氣，一面又覺得有些哀愁。
/
回滬市接到的第一個電話就是鄭曉瀾打的，說是《明宮煙雲》殺青了，上次說的在金亭酒店吃飯，已經定好了時間，讓她明晚過去。
去公司捱罵的車上，關夜忍不住問楚楚：
“上次去醫院，路上我沒說什麼奇怪的話吧。”
“……應該沒有吧，”
楚楚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關夜，試探著說：
“不確定。那時候林曦老師抱著你呢。”
“抱著我？”
關夜磨了磨牙，什麼都沒說。畢竟楚楚也是個小女孩，肯定沒辦法一個人帶著神志不清的她去醫院。
一直到第二天去參加《明宮煙雲》的殺青宴。在金庭酒店門口，關夜看著特意站在門口等她的，一臉溫柔無害微笑的林曦，突然覺得好像明白了什麼……
她帶著得體的微笑走過去，但在心裡默默唸了一句：
討厭綠茶。男的女的都討厭。
林曦看到她很開心，笑著說：
“好久不見，夜夜姐！你身體好了嗎？”
關羽皮笑肉不笑：
“謝謝你關心林曦。不過以後你還是叫我關夜吧。”
林熙嘴角的笑容淡了兩分，他說：
“怎麼了？”
關夜說：
“沒怎麼呀。但你沒發現，最近我們的緋聞在網上傳得很火嗎？你叫我叫得太親密，不太好吧？”
“那些娛記本來就閒得沒事兒幹，緋聞他們怎麼都會傳的，咱們自己問心無愧不就行了麼夜夜姐，這還是你教我的。”
問心無愧。關夜在心裡把這個詞反覆地咀嚼了幾遍，看著眼前的林曦，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問心無愧。
她說：
“林曦，我直說吧，你這樣會給我造成困擾，懂我意思嗎？”
林曦終於明白了，其實關夜今天來說這段話的目的，就是為了能跟他拉開距離。
他點了點頭，垂下眼，體面地往後退了一步。
“好的，關老師。我明白了。”
這個殺青宴，最開心的人可能就是鄭曉瀾導演。《明宮煙雲》已經快播結束了，在網絡上熱度十分爆炸，幾乎所有的主角配角都比從前火了兩個度，而且質量受到的評價也很高。叫好又叫座，三大獎再一收割，基本算是確定了他在華國電視劇圈的頂流甚至領軍導演的地位。
酒過三巡，關夜突然收到石丹的一條消息。
你在鄭導的飯局上嗎？
是啊。
你看看熱搜。
關於打開熱搜榜。熱搜第一就是一條深紅色的“爆”，標題是
“關夜疑似深夜就醫婦產科，林曦懷抱佳人神色焦急”
下面配的圖顯然就是偷拍的那天去醫院的照片。
光夜的第一反應是覺得驚訝：這都能拍到？？？？叫狗仔不是沒道理的，比狗還靈！
第二反應是
這特麼也太抽象了！！！婦產科又是從哪裡鑽出來的？你們真無敵了……
席間的人都還沒看到這條熱搜，鄭曉瀾還開心地分別叫了關夜和林曦一聲。
“小關，小林，這一次你們的角色是我最滿意的兩個部分！簡直可以說是咱們劇的靈魂！”
鄭曉瀾好像有點兒喝多了，說出來的話也不管會不會得罪人，完全不經過腦子。
還好女主角何倩和男主角秦書都是比較穩重大氣的前輩，聽到鄭導說這句話，不僅沒有不高興，反而還附和著誇了關夜和林曦幾句。
（第一次寫網文，勉強寫到了10w。心態不是很好，有種明知道自己在寫勾史，但還是不得不把這坨勾史越寫越長的感覺。前面的章節自己從來沒點開看過，因為實在是太爛了，看著自己心裡難受。雖然也不知道這段話寫給誰看的，因為是單機。想起來高中的時候很有感觸的一句歌詞，“天生痴人是勤奮不可得”。其實不只是痴人，什麼東西都是勤奮不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