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青曼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转,她拼命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这副倔强的小模样落到师乐安眼中 ,又激发起了师乐安的恶趣味。
师乐安摸出帕子轻轻擦了擦师青曼的眼眶, 柔声劝道:“哎,快别哭了小傻逼。”来来,让你见识见识姜汁浸泡过的帕子的威力。
自从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后,师乐安随身准备了一条浸过姜汁的帕子,以便在必要的时候想哭就能哭出来。今天回师家一切顺利,没必要掉眼泪,没想到这条帕子还是派上了用场。
师青曼觉得眼眶火辣辣,实在没憋住,哇的一声哭了:“娘,娘,我的眼睛——”
师乐安帕子一收,甚是感叹:“二妹妹真是水做的人儿。”
噫,可算说出这句古早味十足的台词了,可是为啥这么恶心?
挨个儿攻击了师家人后,师乐安在师家人送瘟神一样的目光中爬上了马车。她掀开车帘帕子一甩:“爹,娘,妹妹弟弟们,乐安先回了~”
师家人瞅着车帘落下,一个个如释重负:快滚吧你。
车向着府邸的方向驶去,小圆掀开车帘,瞅了瞅路边担着抬盒的仆从神情恍惚:“姑娘,咱从师家拿了好多东西哦……”
不止是姑娘的嫁妆,师府中,只要能入姑娘眼的,姑娘都没放过。听张伯说,今夜府中的仆役们要忙活到半夜才能将所有的物件都搬回去。
“长这么大,小圆从没见过这么多宝贝……”
听见小圆的感叹声,师乐安笑道:“一会儿回府后,你挑几件喜欢的留下。”
小圆双眼猛地睁大:“啊?真的吗?”
师乐安笑道:“那是当然,我何时骗过你?”
小圆高兴了片刻后又迟疑了:“算了,这是老夫人留给姑娘的东西,小圆不能要。”
师乐安垂下眼帘笑道:“既然是留给我的,那我做主了。回去放心大胆挑,看上的喜欢的就自己留下。”
倒不是得来的横财送起人来不心疼,而是今天得到的东西,并不真正属于自己。圣上送她一篮子饼,不只是在师家人面前为她撑腰,也是为了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
她如今是什么身份?
谢昭之妻,六皇子妃。
这个身份可以是保命伞,也可以是催命符。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今日从师家拿到的这些嫁妆,在圣上看来,都该用在谢昭身上。当然,从师家顺来的部曲,也要成为谢昭的人。
纤长的手指在厚厚的礼单上轻叩片刻,师乐安冷笑一声:“一会儿从诏狱那边绕一下。”
小圆脆生生应下:“哎,好。姑娘真的好关心殿下,每日都要去看望他。”
师乐安摆摆手:“今日不入诏狱,送点东西进去就行了。”把圣上赏的一篮子饼连同着今日在师家拿来的礼单以及部曲名册送进去,钱财怎么处理,人员怎么配置让谢昭自己去看。
天家父子闹别扭,累得她腰酸腿软。再看谢昭,在诏狱里好吃好喝,师乐安突然觉得有点气闷,不想看谢昭的脸。
*
回到府中后,师乐安终于明白方才在马车上的那点气闷来自哪里了。
大姨妈来了。
早上出门还精神抖擞的王妃殿下,这会儿像是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蔫吧了。师乐安苦哈哈地缩在床榻上,连去给自己挑选几件顺眼首饰的力气都没了。
“苦啊。”师乐安捂着小腹白着脸,有气无力地哼哼着,“吗喽没人权啊,穿越好苦啊。呜呜呜,我要我的卫生棉,我要我的安睡裤,我要我的亲人布洛芬……”
“什么芬?姑娘您在说什么?”
小圆提着热乎乎的暖炉进了门,一股甜蜜的糖水味随即弥漫了开来。师乐安刚想哼哼两句,就见小圆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那女人身量中等身着灰色衣裙,挽着发髻未施粉黛,虽然面上并无笑容,却让人莫名心安,心生亲切之感。
不等师乐安问话,小圆便介绍道:“姑娘,这是圣上派来的林初女官。女官好厉害,厨房周婶儿不是手抖吗?女官给她扎了几针,她就不抖了!姑娘,您快让她给您扎几针吧。”
师乐安并没有当今权贵用鼻孔看人的习惯,她客气的对林女官笑着点了点头,招呼道:“林女官,有劳了。”
师乐安打量林初时,林初同样也将床榻上的皇子妃看了个遍。身为后宫女官 ,林初习惯了贵人们高高在上对她这样无权无势的女官呼来喝去。初见师乐安,林初觉得后宫中人评价六皇子的那些话果然是有问题的。
他们说,六皇子妃虽是师家嫡女,可是从小长在荒野,行事粗鄙狂野不羁。说她神虎门前披麻戴孝,冲撞了圣上。圣上之所以不发作还嘉奖她,纯粹是不想担上逼死皇子的罪责……
后宫之人嘛,自己深陷在泥坑里,一张嘴却向着天,肆意编排着别人的是非。
林初觉得师乐安不错,双眼清亮有神,面容端庄和善,看起来并不是粗鄙无知的乡野村妇。
林初上前端正行了个礼:“女官林初,见过六皇子妃。”
能被圣上指派来的女官,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搭了脉后,林初又细细摸了师乐安的四肢以及小腹,而后又在师乐安的右手背上扎了几针。别说,几针下去之后,师乐安不再惦记她的布洛芬了。
嘿,不疼了。
林初缓声道:“皇子妃应是年少时受过寒气,经血淤积滞涩,胸疼腹痛。不过不碍事,喝几服药,以后好好调养着就能好。”
小圆在一边又骂上了:“姑娘那时候住在庄子上,寒冬腊月也要去河边浆洗衣裳,到了晚上那些仆妇连个汤婆子都不给,姑娘可不就是受凉了吗?黑心肝的坏蛋,太可恶了!”
师乐安低声制止道:“小圆,切莫胡言乱语。”转头又对林初笑了:“林女官见笑,我这婢女性情直率,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
林初浅笑着:“皇子妃客气了,我倒是觉得小圆姑娘这般挺好。世上口蜜腹剑之人太多,多一些真性情的人甚好。”
看了看师乐安后,林初抱歉地抿了抿唇:“属下多言了。”
师乐安眨眨眼,她好像明白林初为什么会被派到她身边了。她倒是觉得林初的性子比小圆还要直,在深宫中没少背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