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程卷把張白鷺送回家,她都還處於大腦宕機的狀態。
一件事接著一件事,讓她的腦袋亂成一團麻。
張白鷺認為自己還是挺聰明的。
可偏偏在這些感情的事上面,常常讓她覺得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於是悄悄溜回去後,她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第二天頂著一雙大大的熊貓眼坐在了餐桌前。
張志毅把粥端上桌時,看見自家女兒嚇了一跳。
“哎呦,我還尋思我沒睡醒,進了動物園呢。”
張白鷺哀怨道:“爸!”
“什麼情況?平時你可是沾床就睡的主,昨晚熬夜看小說了?”
“沒有,早就戒了。”
“那……失戀了?”
聞言,張白鷺嘴裡的粥一口噴了出來,咳嗽個不停。
“咳咳,爸,你,你瞎說什麼呢?咳咳…”
張志毅忙過去給她順背,“哎呦,看你嚇的,我就隨口一說。”
“沒有最好,反正某人跟我打包票絕不會早戀的。”
張白鷺抽出紙巾,擦了擦嘴,默默翻了個白眼:“我說到做到。”
說罷她看了眼表,拎起書包飛奔出門。
“爸,我要遲到了!先走了!”
“誒,你慢點跑!”
張志毅看著自家這個風風火火,像個毛頭小子一樣的閨女,無聲嘆氣。
他都多餘擔心她早戀。
——
張白鷺決定主動找陳維生和好。
她一路上預想了無數種說辭,卻直到放學都沒能派上用場。
因為陳維生今天沒來上學。
老師說是陳維生爸爸打電話來請假的。
任東斯那邊是一問三不知,他最近迷上了電腦遊戲,一放學就頭也不回地直奔網吧。
張白鷺最感到奇怪的是,陳胡安向來對陳維生不管不問,每次只有沒錢了才會回家。
那為什麼他會主動幫陳維生請假?
張白鷺有種不好的預感。
於是,她一放學就打發走宿棠,獨自坐公交來了陳維生家。
這一片是還未被拆遷規劃進去的平房區。
周圍高樓林立,只有這些磚瓦房低低矮矮,有的煙囪還冒著陣陣濃煙,飄出飯香。
張白鷺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輕車熟路地摸到了陳維生家門前。
她敲門時小心翼翼,生怕和隔壁的宋蓮打照面。
不然被她老爸知道,又免不了一頓囉嗦。
敲了幾下,發現門是虛掩著的。
張白鷺探頭探腦推門進入,小聲喚著陳維生。
沒人應。
房屋門上掛著一把大鎖,屋內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
那種強烈的不安感越逼越近。
張白鷺顧不得那麼多了,抄起牆根下摞著的磚頭就砸向窗戶。
好在窗戶從裡面一擰把手就開了。
她一把扯開窗簾,被屋內的景象嚇傻了。
張白鷺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
震驚、恐懼、慌亂、心痛,十分複雜。
她拉開窗簾的那一剎那,陳維生像只受驚的貓,蜷縮在角落裡。
瞪著一雙無神的眼,愣愣地盯著張白鷺。
待張白鷺顫著聲輕喚了句“陳維生”後。
他那雙眼才猶如死灰復燃,迸發出刺痛人心的光亮。
她爬上窗子,跳進屋內,每一個動作都彷彿鼓足全身的勇氣。
她腿有些軟,勉強蹲在陳維生面前,不忍地閉上眼。
他身上的衣服血跡斑斑,裸露在外的皮膚沒有一處倖免。
全是紫紅色的疤痕,還在往外滲著血。
如果說身上已經慘不忍睹了,那陳維生的那張臉簡直是被毀的慘無人道。
原本俊秀白皙的臉上,有著大大小小的青紫瘀痕。
最刺眼的是左半邊臉的下頜處被劃了很長一道口子,血漬乾涸在臉上。
他的頭髮被剪得亂七八糟,有些地方甚至還露了頭皮。
她大概知道,他脖子上那條疤痕是怎麼來的了。
殘忍得如出一轍。
張白鷺死死咬住下唇,顫抖地掏出手機要報警,叫救護車。
一隻傷痕累累的手,突然按在她的手上。
冰涼的觸感,彷彿毫無生機。
他的聲音嘶啞無力:“沒用的。”
張白鷺低著頭,胡亂的按著手機,不抬頭看他。
眼淚噼裡啪啦往下砸。
她眼前什麼也看不清了,連簡單的110三個按鍵都找不到,卻還是反覆按著。
她怎麼會不知道沒用呢,但不報警的話誰能告訴她該怎麼辦啊?
陳維生的手稍微用了點力,示意他別再打了。
張白鷺這才放棄,抽噎著:“我,我打120,我們去,去醫院。”
她一句話都沒辦法說連貫,陳維生伸手蓋住她的手機,聲音微弱:“白鷺,我沒事了。”
“為什麼每次你都能發現我,為什麼在我每次想要放棄的時候,你都會及時出現……”
這個傻子,到底在想什麼?
張白鷺有些後怕,如果自己今天沒來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她不敢想。
明明昨晚在夜市見到他還好好的。
張白鷺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她小心翼翼捧著陳維生的手,怕弄疼他。
聲音抽抽噎噎:“陳維生,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發消息,為什麼要自己默默承受這一切?”
“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你的朋友?”
“你這樣,我會自責死的!”
張白鷺心痛到無以復加,更加後悔自己沒有早點和陳維生和好。
“別哭,我這不是還活著呢嗎?”
陳維生努力扯起一個笑容,忽略臉上的劇痛。
“什麼叫還活著!這樣下去你遲早會被他打死的!到底為什麼啊……”
“你做錯了什麼啊,是他們生而不養,是他們自己沒本事卻偏偏要讓你承受這些,陳維生你到底知不知道心疼自己啊?”
“你有沒有想過為自己而活啊?”
“想過。”他嘴唇乾裂,每說一句話都撕裂得痛。
“早在八年前我就想過,我想如果有天我再次遇到你,我的生活一定會是不一樣的,所以,我一直記得你那句:‘要充滿希望的,開開心心的活給他們看,沒有什麼能打倒你,除了迪迦奧特曼’,我是帶著這樣一種信念活到今天的。”
張白鷺臉上掛著淚珠,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這句話好像在哪聽過。
陳維生突然覺得自己這頓打沒白挨。
他終於有機會對她說出自己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了。
“八年前,光路巷拆遷區的野草叢裡,一顆大白兔奶糖。”
陳維生提醒她。
“你是……那個躲在草叢裡偷偷哭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