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有福見對方換了神情，也知道對方要說正事了，也鄭重了起來。
只聽黃秘書說道：“下午，宣傳科的馮子材來找過我了。”
趙有福點點頭，沒說話。
心中也明白，他之前在保衛科那邊留的一道後手不存在了。
“他說當時環境嘈雜，希望我實事求是，聽清什麼說什麼。”
趙有福依然沒說話，他自認和對方沒什麼交情，也不知道對方為什麼告訴自己這些，所以等著看對方還會說什麼。
“還給我留下了一塊手錶，不要錢，可是比你大方多了。”
黃秘書調侃了一句，說完從邊上的包裡拿出一塊手錶放在桌子上。
“你有什麼想法？”，趙有福掃了手表一眼後，問了一句。
而後，從包裡掏出來一塊手錶和一臺相機，放在桌子上。
“哈哈～你這準備的也不少啊，來，讓我看看，你這包裡還有什麼？”
黃秘書一邊欠身拿過手錶和相機，一邊說著。
趙有福把包裡的茶葉也拿了出來，之後向下抖了抖包，表示沒了。
“所以，你有什麼想法？”，黃秘書把問題就還了回來。
趙有福假裝沒聽明白，指著剛剛自己掏出來的東西說道：
“看看你需要什麼，賣給你，畢竟這些玩意都不好買，我剛好有多。”
“不是送？”
“我花錢買的，為什麼送你啊！”
“哈哈哈哈！好好好！趙有福啊趙有福，你很好！”，黃秘書忽然笑了起來。
他沒理會趙有福的反應，起身打開了桌面上的一個小櫃子。
露出了裡面的手錶、相機、留聲機、收音機等諸多難得一見的東西。
他指著那些東西說道：“東西我不缺，但我缺個朋友，你缺朋友嗎？”
說完對趙有福伸出了右手。
趙有福下意識掃了一眼自己的倉庫，下意識的撇了下嘴。
他站起來，伸手拍掉了對方伸過來的手，說了一句“我們不熟”。
黃秘書原本上揚的嘴角瞬間平了。
就聽趙有福繼續說道：“而且，我對朋友要求很高的，你最多先試用。”
“你大爺的，你當我稀罕！”，黃秘書給了趙有福肩膀一拳，嘴角卻是再次揚了起來。
趙有福任由對方打到自己，嘴上還調侃著，“錯過這次，可就連試用機會都沒有嘍。”
黃秘書回他了一個白眼，重重的“哼”了一聲。
而後，雙方在短暫的沉默後，一起“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兩隻手也握在了一起。
“說吧，你有什麼想法，需要我怎麼配合”，等雙方再次坐下，趙有福主動問道。
“這麼大的禮，他們想要的一定更多，我想知道他們到底想幹什麼”，黃秘書指著手錶說道。
“我也想知道……”，趙有福表明了態度後，跟對方說出了自己之前的分析。
黃秘書聽完後短暫的思索了下，從自己的包中掏出一個本子，開始翻閱起來。
趙有福也沒打擾對方，而是打開了茶葉，給兩人分別泡了一杯茶。
“我知道了！”，茶剛泡好，黃秘書就大叫了一聲。
趙有福看著對方，等著後續。
對方也沒磨嘰，直接把筆記本攤開，轉向趙有福的方向。
他指著其中一條記錄說道：
“後勤部的莊副部長明年6月份就要退休了，現在呼聲最高的繼任者是你們採購部的沈科長，和保衛科的李科長。”
“你再看這條”，黃秘書向後翻了幾頁後，又指著一條說道。
“李副廠長認為後勤部目前職責過重，建議將人資、檔案、保衛、財務等科剝離，和廠辦一起組成行政部，並提議宣傳科的馮科長出任副部長。”
“宣傳科不是歸屬黨委直屬嗎？”，趙有福有問題就問。
“對，李副廠長心很大，但我認為這不過是虛晃一槍，他並不是真的想要宣傳科，而是想提拔馮子材這個人。”
黃秘書回答完問題，又向前翻了很多頁，指著其中一條說道：“你再看看這條。”
“評估建立生產二部的可能性，面向特種材料製品和計劃外訂單……這是真的？！”
趙有福看到正對自己點頭的黃秘書，心中泛起了驚濤駭浪。
難怪有那麼多特種材料任務，難怪要加車，加設備，原來是為了這個。
他終於知道那些遺留採購任務是因為什麼了。
是跟生產二部的開設有關。
有人想用沒有設備、沒有原料、電力不足、運輸能力不足這樣的理由來阻止。
趙有福想到了，也就跟黃秘書說了出來。
而後兩人一起陷入了沉思。
整個房間裡只剩下筆記翻動的聲音，和喝水的聲音。
“有福，你知道我們廠的第一副廠長位置一直空著麼？”，不知多久後，黃秘書打破了沉寂。
“不知道，我們廠有這個職位嗎？”，趙有福真的不知道。
“黨委、婦聯、工會和紀檢委這四個部門很特殊，他們原本都是第一副廠長來協調管理的，現在我們廠是楊廠長在監管。”
“這個我知道，李副廠長主管後勤，薛副廠長主管生產，鄭副廠長主管供銷。”
“對，第一副廠長應該在三個副廠長之中產生，之後兼管剛才說的四個特殊部門。”
“所以，你的意思是，生產二部一旦成立，薛副廠長的發言權變重，楊廠長為了平衡關係，就不會再讓他出任第一副廠長嗎？”
趙有福對經營管理不是很熟悉，直接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那李副廠長拆分後勤部呢？不是為了增加發言權嗎？他不想做第一副廠長了？”
“不，分拆後的行政部，可以劃歸給供銷環節，這樣主管後勤的李副廠長的職權反而小了，成為需要被平衡的那個。”
趙有福聽完黃秘書的話，突然有一道靈光閃過，他直接說了出來。
“楊廠長真的想放手那四個部門嗎？第一副廠長一直空缺，你確認不是楊廠長故意的？”
黃秘書顯然從來沒想過這個可能，在聽到問題後，整個人都僵住了。
“哎～也許你是對的，那個位置不過是楊廠長的魚餌”，短暫的沉默後，黃秘書嘆了口氣說道。
“魚餌的屁，早晚得是我的”，趙有福在心裡說了一句，面上卻是無所謂的搖著手說道：
“嗯，無所謂了，那事和我們太遠，我還是關心當下的問題。”
“你有什麼想法嗎？”，黃秘書問道。
趙有福給了對方一個白眼，這是最初他問對方的問題，結果迴旋鏢又扎自己身上了。
他撇了撇嘴說道：“無論他們謀劃什麼，第一步都是把水攪渾，宣傳科的人做這種工作很擅長。”
“所以，我們需要快刀斬亂麻，將事情儘快結束，讓他們沒機會將事態擴大。”
“你是想讓我去找楊廠長？讓他出面？”，黃秘書試探著問著。
“哎，黨委啊，宣傳科歸口黨委啊，夏書記是個正直的人，他如果瞭解真相，一定會出面的。”
趙有福心中嘆息，他感覺黃秘書這個朋友好像有點菜。
“對哦，夏書記確實是最合適的。”
“嗯，你在廠辦應該和夏書記熟悉吧？怎麼說知道吧？”，趙有福淳淳教導著。
“去你的！看不起誰呢，我知道了，明早我就去！手錶正好當證據。”
黃秘書笑罵了一句，這事就算這麼定了。
隨後兩人又討論些細節，趙有福便告辭了。
走的時候，相機和手錶是拿走了，茶葉和鋼筆全留下了。
對方自然也回禮，是一個蘇聯八音盒，能播放《牢不可破的聯盟》。
不過，趙有福更想要對方那個筆記本。
只是黃秘書如同貞潔烈女守衛那層膜一般的堅決不給，才讓他退而求其次的，拿走了這個八音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