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於幹事離開，辦公室中的眾人都湊到了趙有福身邊。
“趙組長，保衛科的人怎麼來找你了？不是田大港的問題嗎？”，有人問道。
“來了解情況的，田大港在保衛科說是我有問題”，趙有福放下手裡的材料，起身解釋了一句。
“這個臭不要臉的！”
“有福啊，你在外邊受了委屈怎麼回來也不說啊？”
“有福，那狗東西的話你就當他放狗屁，別跟他生氣哈。”
“……”
一群人圍著趙有福說什麼的都有，但大方向都是在罵宣傳科，安慰趙有福。
這讓他覺得心裡暖暖的。
他掏出煙，給所有人散了一圈，笑著說道：
“謝謝大家哈，我沒事，咱們採購科的人，行得端，坐得正，身正不怕影子斜。”
“沒錯，說得好！”
“對！咱們的人，身正不怕影子斜。”
“……”
一片讚賞聲中，張小樹說的話就顯得有些突兀了。
“趙組長，你當時在外聯股那邊，那都是他的人，萬一他們……”
趙有福聞言一愣，他沒想到對方會突然給出這樣的提醒。
而對方這一說，也提醒了其他人。
“對啊，那群陰貨，要是說好了，有福可就麻煩了。”
“哎，這可還真是個麻煩，有口說不清麼這不是？”
“沒有別的科的人嗎？趙組長，你還記得有誰去過嗎？”
“……”
“嗯，我記得，已經跟那位於幹事說過了”，趙有福感受著大家的關心，笑著說了一句。
眾人聽說還有別人，也算放了心，又閒扯了幾句，便散了。
留到最後的張小樹，在所有人離開後，湊到趙有福身邊輕聲說了句，“保衛科李科長和宣傳科的馮科長是鄰居。”
“嗯，謝謝，改天一起吃飯”，趙有福收下了對方的善意，也表達了自己的善意。
“好”，對方簡單應了一聲，快步的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趙有福也坐下，接著看資料思量起後續該如何處理。
以現在他知道的情況和合理推測來看。
羅和馮科長之前說的部裡個人先進的事情，就是哄著自己幹活的藉口了。
馮科長之前說給自己個交代，也是怕自己不盡心幫羅，算是個緩兵之計。
田股長去大食堂喊話，是在把水攪渾。
一方面是給田出氣，另一方面也是找一個阻止自己評個人先進的理由。
保衛科的人能那麼快出手，而不是先圍觀再出手，肯定是之前商量好的。
其目的就是讓事情暴露出來，讓大家討論，猜測，之後再找機會潑更多的髒水出來。
至於這個髒水是潑給他趙有福，還是潑給採購科，應該是看事情發展的。
田股長到了保衛科，對他反咬一口，又讓於幹事在採購科對自己問話，也是在攪局，在引起更多的猜測。
剛剛他對於幹事說的話，只有採購科的同事和於幹事自己知道，回去之後於幹事怎麼說，也都是扯不清的官司。
“所以，為了不給我個人先進，要整的這麼大嗎？”
趙有福想清楚整個過程後，不禁在心裡問了自己一句。
但隨即他便否定了這個想法。
事情搞的這麼大，肯定不是一個個人先進申報的問題，因為根本犯不上。
這樣搞，固然他和採購科有麻煩，但宣傳科同樣也會有麻煩。
這種以身入局的事，圖謀一定不會太小的。
但到底對方在謀劃什麼，趙有福卻是想不出來了。
不過他也不急，想不出來就先放一邊。
剛剛他跟於幹事只說了兩個人，其實當時還有第三個人在場。
而那個人才是能否翻盤的關鍵。
廠辦的另一位秘書，黃有田黃秘書。
他準備晚上去拜訪下對方。
不過當下，他準備先把羅同志那邊的事情處理了，讓羅明天疼一下。
撤回物資，不退貨款。
明早7點執行。
趙有福設置好了訂單，也差不多下班了。
他慢悠悠的收拾好東西，踩著下班鈴走出了辦公室。
兩小時後，吃飽喝足的趙有福，挎包裡裝著一支英雄鋼筆和半斤龍井茶，走進了黃秘書家。
黃秘書是獨居，一個人佔了一個三間房的獨門獨院。
房間收拾的很乾淨，什麼東西都整整齊齊的放在它們該在的位置。
最顯眼的是兩個大書櫃，裡面整整齊齊的塞滿了書。
他進門時，對方應該正在學習，桌面上還有攤開的書和記事本。
趙有福掃視了一圈後，心裡對黃秘書也有了基本的判斷。
講規矩，律己，持續學習。
“趙組長找我是有什麼事嗎？”，黃秘書一邊給趙有福倒水，一邊問著。“確實是冒昧了，我來是因為今天在宣傳科外聯股的時候，我看到黃秘書剛好也在。”
“我希望如果有人問到黃秘書那件事的時候，黃秘書可以實話實說。”
趙有福考慮到兩人並不熟悉，所以選擇了開門見山的說明來意。
避免繞來繞去的再產生什麼誤會。
“嗯，我今天確實在，但你和田股長的對話我聽到的並不多，問到我時，我自然是會實話實說的。”
黃秘書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那就謝謝黃秘書了”，趙有福沒問對方聽到了什麼。
通過對方剛才說的話來看，對方至少聽到了自己臨走時說的那句話，那就夠了。
“不客氣，不放過一個壞人，不冤枉一個好人，是應當的”，黃秘書笑著回了一句。
這也讓已經準備起身告辭的趙有福收起了離開的心思。
對方這話說的很有意思。
誰是壞人，誰是好人，這指向性太明顯了。
他一時搞不清楚對方為何會這樣說，但並不妨礙他穩固雙方可能存在的合作關係。
“我前幾天幫宣傳科採購鋼筆的時候，一時貪便宜，多買了兩支。”
“我看黃秘書這支筆頭已經禿了，不如我轉讓給你一支吧，我有一支也夠用了。”
趙有福說著從包裡掏出了英雄鋼筆，推到了黃秘書面前。
“不送，賣？”
黃秘書並沒有拒絕，而是直接拿起裝鋼筆的盒子，反問了一句。
“為什麼送？我花錢買的，最多不賺你錢就是了”，趙有福覺得對方挺有意思，也調侃了一句。
“咦，英雄？給宣傳部採購的不是華孚嗎？”
“哎，人啊，基本的信任都沒有了”，趙有福自然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
隨手拿出一張單據放在黃秘書面前。
供銷社的正規票據，上面清楚寫著英雄120鋼筆，2支，單價3.5，合計7元。
對方掃了一眼，把票據推了回去，笑著說道：
“你這人，還怪認真的呢。”
“3塊5，給錢”，趙有福覺得對方也是個妙人，也就直接說道。
“沒錢，下個月發工資給你”，說完也不給趙有福反應的，直接拆開鋼筆就開始灌墨水。
趙有福伸手要搶，對方側了身子，讓他錯過了最後的機會。
隨著鋼筆插入墨水瓶，對方“嘿嘿”笑了一聲。
“黃秘書，沒想到你是這樣的黃秘書，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怎麼還耍無賴呢。”
趙有福假裝委屈的抱怨了一句。
“放心，不白用你的鋼筆，你就是不來找我，我一會也要去找你的。”
黃秘書將打滿墨水的鋼筆收好，平靜的說了一句，神情也慢慢的嚴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