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隙透光影,林間狸撲蝶。
姜陽立在竹林邊,清風拂過,吹得髮絲飄揚,他整理了下撩動的衣襬面帶微笑的看著小十六上躥下跳。
他剛從入定中醒來不久,這小傢伙機靈的很,見他吞吐靈機就沒有上前搗亂,自個兒玩的歡快。
時間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一月有餘,雖然往返不斷,但他本身適應能力就很強,已經逐漸習慣這種修行節奏了。
【清音玉竹】在他每日的細心看護下開始抽條了,三株的品相據商清徵所言,長勢良好。
只能說其不愧為靈物,在靈機充足看護得當的情況下,它們並無任何不良反應。
保險起見,每日姜陽結束脩行的第一件事還是先來看看它們。
姜陽俯下身,屈指在竹苗纖細如白玉的根莖上一彈。
“錚!”
一道清音發出,其聲清遠悠揚,儘管很短暫卻莫名悅耳。
這便是清音玉竹的特性,成株後一但受擊便會發出清音,有清心定性,摒除外邪的神妙,天生就很適合作為音律一道的法器。
姜陽自它們固土生根後日日如此,就是在檢查它們是否染上暝蟲了。
如若是有竹暝竹象在偷偷啃食,那它發出的聲音會變得渾濁,要是放任不管,它真就會死給你看。
它聽不得人悲切哭泣這一點姜陽一直也有注意,只是這一塊人煙稀少,確實也不用太過提防。
姜陽這裡除了少女三兩日偶爾會帶著貓過來玩耍,基本就沒外人了。
彼此熟悉了之後,小十六自己在竹林裡亂竄,商清徵也不需要找了,直直往姜陽這裡來,一逮一個準。
這會不見少女的身影,想必這狸貓又是自己偷跑出來的,姜陽心中想著。
他站起身並指掐訣沒忘了給竹苗施法,將它們挨個來上一道固脈法術,便轉身怒搓貓頭。
……
商清徵足下輕輕一點,身姿在林間搖曳。
她最近是越來越喜歡往這邊跑了,間隔從先前的七八日逐漸縮短到如今的三兩日。
一開始她還要找些理由才能說服自己過來,現如今她連理由都懶得找了。
只要她心念一起,隨手拍了拍小十六的屁股,這小機靈鬼會意,立刻便屁顛屁顛消失不見了。
商清徵自己這才好整以暇,做出一副姍姍來遲的模樣。
遠遠地,她就看見少年修長清雋的身影,正拖著小十六雪白的爪子絮絮叨叨的說些什麼。
她便下意識的放緩腳步,打算聽一聽。
這邊姜陽搓了一會貓頭,頓時感覺心情舒暢多了。
順了順毛,拍拍它的小腦袋,姜陽隨手將小十六給放在腿上,伸出一根手指撥弄它的耳朵。
腳步聲臨近,姜陽轉頭一見是商清徵便笑著打招呼道:
“你來啦。”
“嗯。”
商清徵答應一聲緩步走來,腰間的玉簫隨著步幅一搖一擺。
她來到姜陽跟前,兩隻手撐在膝蓋上半俯身朝著小十六佯裝教訓道:
“你真是一刻不得閒,又亂跑。”
小十六根本不去看她,四肢劃拉在姜陽膝上翻身,腳一著地就一溜煙的竄到石桌那邊,半蹲著舔著爪子洗起臉來。
“對了,你剛剛對著小十六說什麼呢?”
商清徵見貓兒跑遠就轉頭問起了身邊少年。
姜陽聞言一怔,遂含糊道:
“沒說什麼,自言自語來著。”
“喔….”
商清徵直起腰瞭然的點了點頭,腳步輕快的繞著姜陽踱步,可緊接著她便突然止步回頭問道:
“那這…哈基米是什麼意思?”
“啊?”
姜陽猝不及防心裡一激靈,口中支吾:
“呃….沒什麼特別意思,哈基米嘛,我們那的鄉間俚語罷了。”
急中生智,姜陽隨口搪塞過去,實則心臟都暗暗收緊,頗有些尷尬。
‘完了!丟大人了。’
姜陽沒想到剛剛對著貓兒偷偷發病居然被瞅見了,還好他沒說什麼其他過分的言語,不然還不好解釋。
其實剛來到下院的時候,姜陽學習說話那會偶爾會蹦出些奇怪詞彙,教習還過問了幾次,後面他就很有意識的減少了。
這次也就是趁著周圍沒人,他搓著貓頭嘀咕了一番。
商清徵頭一次見著姜陽略帶窘迫的模樣也頗為新奇,暗暗好笑,沒有多在意。
想了想,她又補充了一句:
“我可沒有刻意偷聽哦,只是不小心聽見的,就好奇問問你而已。”
姜陽調整了一下,很快把尷尬的情緒拋卻,轉過身來道:
“沒事,一個人的時候我總愛自言自語,自問自答,算是舒緩情緒的一種方式。”
商清徵聽後眼前一亮,隨後又將信將疑問:
“真的嗎?我有時候內心煩悶難以入定,這樣會有用嗎?”
這姜陽哪裡敢打包票,只能建議道:
“具體因人而異吧,你自己私下裡可以試一試,萬一管用呢,試一試總不吃虧嘛。”
“也好…”
商清徵輕輕頷首記在心中。
“過來坐吧。”
姜陽往石桌那邊走,招呼著她過來坐下。
兩人剛坐下沒多久,天光避退,天空中開始下起了濛濛細雨。
姜陽一見立馬輕車熟路的掐了個避水法,法力湧出周身的雨幕立刻被排除在外,維護了周身三尺之地一片乾燥清爽。
真說起來這門小法術才是姜陽第一個學會的術法,與凝水法相對應,不算什麼神妙卻異常實用。
拿來分一分水,避一避雨是極好用的,姜陽已經使得非常嫻熟了,原因無他,這一塊地界天生水脈昌盛,落雨是家常便飯,基本日日不落。
一抬眼望向對面,商清徵周身綻起清濛濛的光,也不見有什麼法力波動,顯然是其法衣先天自帶避水功效。
“小雨潤如酥,可見的多了未免令人煩心。”姜陽輕聲道。
落雨聲滴滴答答,雖然聽著吵鬧卻莫名的有種靜謐的味道。
“為何?”
商清徵對面端坐,聞言好奇看向他。
“嗐,我舊時百脈未通,尚不能學避水法術,那時候最討厭的就是下雨,次次來往學社之間免不了要被淋成落湯雞,十分狼狽。
可偏偏那雨彷彿跟我作對一般,三日一淋,五日一潑,準時準點,從不間斷。”
姜陽感嘆了一句,伸手進雨幕接了一捧雨水道:
“可這幾年看過來,從排斥到默然到最後習慣,我離了下院它還一直陪著我,如今要是它哪一天不下,我反倒不自在了。”
商清徵聽後微微一笑,頗為神秘道:
“好雨知時節,你倒是和它結下不解之緣了,但你可知為何它數年如一日從不間斷?”
姜陽略一思忖,反問道:
“難道不是因為此地水脈昌盛,水汽豐富嗎?”
商清徵抬起修長的鵝頸仰望天空,輕聲道:
“那你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這其中水脈昌盛固然是原因之一,卻不是其主要成因。”
“哦?願聞其詳。”
姜陽聞言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
“潤雨微斜,正位於西北,微陽從地中起,接盛陰,有澤潤萬物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