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竹茹進屋當作沒看見周廷烽那心虛的不行的眼神,那雙大眼睛好似生怕她不知道剛剛他做了虧心事一般。
李竹茹檢查了一遍兩人做的字牌,雖然心裡噁心,但做事並未有任何偷工減料,哪怕是看著不能靜下心的大皇子,描黑時依舊細緻沒有溢出。
“大皇子和太子果然愛護妹妹,為四公主做的字牌都不需要返工,那今日的事情便到此為止。兩位皇子今日出了古月軒後便不可再拿這件事說嘴,該鬥嘴鬥嘴,該瞪眼瞪眼,若是溫和親密些則是更好。”
周廷烽迫不及待地甩開手,“姑姑我先回去了。”
他可不想和太子更加溫和親密些,誰知道姑姑能想出什麼噁心人的主意。
周承爍同樣沒好氣,和李竹茹道別後,獨自回了東宮,孫嬤嬤早就被人結了綁送回東宮,只不過到了東宮又被捆了起來,一路上沒捆只是為了不損太子臉面而已。
王皇后也知道了孫嬤嬤在古月軒出言不遜的事,她不知道後來李竹茹是如何開解教育兩兄弟,但光孫嬤嬤那些大逆之言,就足以叫她震怒。
“好一個刁奴,本宮往日看在她是從魏國公府出來,又對太子照顧有佳,便多了幾分信任,倒是沒想到這一個個刁鑽詭計之人竟就在我兒身邊。”
此事可不是簡單兩個稚童鬥嘴那麼簡單,鳳儀宮和東宮一言一行本就敏感,這老奴居然敢當面指責大皇子,還冒犯賢妃,此事鬧到哪裡都是他們不佔理。
王皇后撐著額頭,“備一份厚禮送去永安宮。”
大宮女上前,“娘娘別因為這等刁奴氣到傷身,若要給賢妃一個交代,怕是得處置了孫嬤嬤。古月軒將孫嬤嬤送回東宮,剛傳來的消息,太子也回了東宮。”
王皇后明白她的意思,“這麼大的事情皇上不可能不知道,但他既然沒有召見承爍和大皇子,定然是竹茹姑姑將此事攬下解決好了。皇上沒有處置孫嬤嬤是給本宮和太子臉面,孫嬤嬤乃承爍身邊的老人,這件事交由他來處置便是。”
大宮女擔心道:“孫嬤嬤到底是太子身邊的老人,太子年幼純良,若是那老奴哄騙了太子,賢妃和大皇子那……”
知子莫若母,王皇后反而不擔心此事,“承爍辨得清是非黑白,也當知道事情輕重,他處置孫嬤嬤,孫嬤嬤反而能有個善終。若是需要本宮,甚至是皇上來善後,孫嬤嬤的下場可沒那麼輕鬆。”
周承爍回東宮路上便一路冷著臉,回了書房,小太監明魚小心湊上去,“太子,孫嬤嬤還在偏房綁著。”
周承爍:“將孫嬤嬤鬆了綁帶上來。”
明魚聽了便知道他的意思,吩咐人去將孫嬤嬤帶過來,順嘴叫了兩個力氣大的宮人。太子已經生氣,等會兒若是那孫嬤嬤年老昏了頭衝撞太子,總不能讓他們陪著一塊受罰。
孫嬤嬤被帶上來時周承爍端坐在書桌背後,小小的身板聽著,耳邊傳來哀嚎聲甚至都不影響他執筆。
“太子殿下,奴婢知道錯了,可老奴都是為了您好啊。大皇子狂妄無禮,老奴都是為了打壓他的氣焰,都是為了您啊!”
明魚聽不下去,周承爍抬手製止他的呵斥。
周承爍望向孫嬤嬤默然不語,孫嬤嬤嘴裡的聲音漸漸消失,心頭一陣恐慌。
周承爍:“嬤嬤,今日你便出宮養老吧,我會派人贈予嬤嬤傍身之物,就當全了我與嬤嬤這幾年的情誼。”
孫嬤嬤抬頭不可置信,“殿下這是趕老奴走?”
周承爍,“孤這是讓嬤嬤早日共享天倫,嬤嬤不是一直念及在宮外的家人嗎?”
孫嬤嬤唸叨自然是為了叫太子殿下記得她的功勞和苦勞,可不是為了叫她這般年歲被趕出宮去。說是共享天倫之樂,可這般如喪家之犬出宮,如何比得上日後天子身邊風光的嬤嬤。
那李姓女官不就是因為得了和皇上的情誼才能如此威風嗎?
孫嬤嬤匍匐叩首,悽悽切切的掙扎,“殿下,老奴真是一心為了殿下好啊,今日之事殿下罰老奴便是,切莫將老奴趕出皇宮啊。”
“老奴自皇后娘娘懷有身孕便依託魏國公府送進宮伺候娘娘,這些年更是勤勤懇懇萬萬沒有二心,殿下當真要因為老奴犯一次錯便趕老奴出宮嗎?”
明魚心中暗罵孫嬤嬤真是老糊塗了,太子殿下本是有意放她一馬,居然還如此不知死活。
她今日給太子帶來的麻煩可還要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去收拾。
“孫嬤嬤慎言,能伺候太子是奴等修來的福分,今日你犯錯殿下已經寬宏大量,還讓你出宮養老,切莫貪心。”
孫嬤嬤這幾年在東宮作威作福慣了,明魚一個幾歲的小太監居然也敢指責她,更是指著他鼻子罵,“不過一個低賤的小太監,父母不詳,僥倖得了”
“住嘴!”周承爍心裡的猶豫和愧疚被她這幾番話已經消耗得所剩無幾,“嬤嬤進宮多年還將魏國公府掛在嘴邊,到底是孤的人,還是魏國公府之人,孤不想深究。”
周承爍小小的人坐在那,可氣勢逼人,“嬤嬤不用再糾纏下去,到此為止,孤還能送你體面的出宮。若是等得孤的耐心告罄,由母后將你扭送退回到魏國公府,嬤嬤應當知道下場會如何。”
一個被皇后和太子厭棄的老奴,魏國公府的賭注全部掛在太子身上,自然不願意與他生惡,孫嬤嬤連帶著家人的下場可以想象。
孫嬤嬤的話卡在喉中,理智回籠,望著冷肅的太子殿下怔然無聲。
她想通了,亦或是害怕了,沒有再掙扎,只是臨走前衝著周承爍重重磕頭。
“太子殿下,奴婢此番離宮怕是永遠都無法再見,老奴對不住您,日後定會在家中日日夜夜為您祈福,望太子安康順遂。”
周承爍沒有接話,都沒有再看一眼孫嬤嬤離去的背影,只是手中的筆久久未曾移動,墨水滴落在白紙之上,暈染的墨水如同他此刻心中的波動。
過了好久他才開口,“明魚,將這封信送與魏國公府。”
裡面有他為孫嬤嬤做的最後一件事,送她一家一個自由之身、安身之所。
周承爍從府庫裡挑了一把魏國公府蒐羅送進來當作他週歲禮的弓箭,然後親自前往永安宮。
周泓安和王皇后知道本來還覺得他處置孫嬤嬤太過軟弱,但聽到他帶著賠禮前往永安宮,心裡那口氣便散了。
王皇后一顆緊繃的心更是徹底放下,“承爍重情,但分得清輕重,此番親自上門賠禮也算是解決他們兄弟之間的隔閡。”
賢妃收了皇后的重禮和皇上的安撫,沒想到太子居然親自上門賠罪,她望著拿著小弓愛不釋手的兒子,不得不承認,自己兒子性情方面確實太過直。
“太子的心意本宮依然知曉,但這般重禮,本宮可萬萬收不得。”
周廷烽好像想起來他和太子的不和,笑容立刻消失。
周承爍不卑不亢,“賠禮是我向大哥賠的,今日之事讓大哥受了委屈,這般賠禮和大哥相比不值一提,大哥收了才能叫我心安,不然我定要日日糾結大哥是否心中未曾原諒。”
周廷烽聞言拍拍他的肩膀,爽朗道:“小事而已,既然你知道錯了,那我就勉為其難收下。母妃,你看,若是不收太子他難安心。”
賢妃頗為無語地看了一眼他,“既然是太子的心意,那你就收下,莫要頑劣,也不可在宮中傷人。”
周廷烽眼睛裡全都是眼前的小弓,十分敷衍的應了幾聲,然後打著陪太子玩的名義跑開去試弓。
賢妃看著像是頑猴般的親兒子,又看向哪怕被好大兒扯著依舊不慌不忙衝她告退的太子,賢妃再一次懷疑,到底是她和皇上誰出了錯,為何會生出這麼個與眾不同的兒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