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束擰開燈，終於看清姜以初的臉，巴掌小臉蒼白如紙，雙唇絲毫沒有血色，一雙秀眉緊緊擰著，神情十分痛苦。
“你怎麼了？”
“胃……好疼。”姜以初出氣比進氣多，哼唧不成一句話，裴束卻聽懂了她的意思。
醉意徹底消散，他抱起姜以初，快步往外走，“去醫院，疼成這個樣子不看醫生，你是白痴？”
姜以初很想反駁：我說了多少遍我胃疼，胃疼！你是聾子嗎？！
可是疼痛讓她沒一丁點兒力氣跟他拌嘴，
話都說不出來，她只能蜷在他的臂彎裡，咬著牙忍耐。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疼暈了過去。
再睜開眼，折磨到她脫力的疼痛已經消失了。
耳邊，
洛之文和裴束在輕聲交談：
“裴總，你已經守了太太一個晚上，要不回去休息吧。”
“不礙事。讓你拿來的文件拿來了嗎？”
“都在這裡了，您過目。另外，要不要，我給您送一套換洗的衣服過來？”
“你去辦吧，今天我就不去公司了。”
“明白。”
洛之文離開，周圍重新安靜下來。
姜以初緩緩睜開眼，入眼是醫院天花板晃眼的燈光，一條輸液管，懸掛在頭頂，點滴正安靜地輸入她的體內。
床邊，
裴束坐在沙發上，對著筆記本神情嚴肅，
看得出來是在凝神處理工作，英挺健碩的修長身板，穿的還是昨晚那套睡衣。
“醒了？”
裴束眼睛抬也不抬，彷彿在姜以初身上裝了感知器，
他又在鍵盤上飛速敲了一陣，終於合上電腦。
抬起眼，狹長的鳳眸看向姜以初，嘴巴刻薄且惡毒：“昨晚疼成那個樣子，我還以為你要死了。”
“沒死成，讓裴總失望了。”姜以初有氣無力地還嘴。
“還有力氣跟我犟嘴，看來還是很生龍活虎。”裴束調了調點滴的流速，手背撫上了姜以初的眉骨，繾綣向下滑到臉頰，最後輕輕捏住了她的脖頸，大拇指在她的頸側上下摩挲，
動作曖昧。
說出的話，卻冷得瘮人，
“我怎麼會失望呢，折磨你還沒折磨夠呢，你得好好活著，留在我身邊，多吃點苦頭。”
姜以初閉了閉眼，“就是養只寵物，都得關注寵物的身心健康，我要是不開心了，哪天就找個高處跳下去，裴總就沒得樂子可以找了。”
裴束臉色陡然黑沉，
“姜以初，你以為我會受你威脅？”
“裴總不是一向最講公平公正嗎？汪琴把我弄成這幅樣子，我需要她跟我道歉。”
“你在跟我討價還價？”
“這算什麼討價還價？你外面那些小三小四小五找到我面前來的時候，我已經很大度容忍，我不希望連你身邊隨便一個什麼人都能欺負我。”姜以初說。
裴束冷聲嗤笑。
當年做千金大小姐的那派頭，如今是一點沒減。
“好，那你就等著汪琴的道歉，到時候，我也希望，你能用同樣誠懇的態度，去跟真真說聲對不起。”
當天中午，汪琴就來了。
她提著兩大保溫食盒，淚眼汪汪地出現在病房外。
一邊抽抽嗒嗒地揩眼淚，一邊抽著肩膀，“裴總，我來給姜小姐道歉來了，對不起。”
彷彿受了莫大的委屈。
姜以初瞪大眼睛感慨：這委屈吧啦、忸怩作態的樣子，跟林真真如出一轍。
他們一家子不知道得了誰的真傳，儼然祖傳的配方。
裴束這會兒已經換上了洛之文送來的正裝，恢復了那副衣冠楚楚高高在上的精英模樣，“有話跟姜以初說，你該跟她道歉，不是跟我。”
說完，他作勢走到病房外的走廊接電話。
病房裡，只剩下汪琴和姜以初。
汪琴用袖子抹了抹眼淚，提著食盒走到病床前，聲音有些咬牙切齒：
“裴總說你腸胃炎，只能吃些清淡的，所以我就給你做了一些營養粥。你看看滿不滿意，不滿意的話，我再回去重做。”
汪琴把粥從保溫盒裡取出來，放在姜以初病床上用來吃飯的小桌板上。
表面上在示弱，內心卻嗤之以鼻：
哼！
讓老孃給你道歉，就怕你受不起！
這粥裡，可是加了陳年的香灰，還有老孃親自吐的口水。
吃吧，讓你吃個夠！
姜以初似笑非笑，看著汪琴把飯菜布好，自己卻並沒有急著動筷，而是開始發難：“開始吧。”
汪琴一愣，“開始……什麼？”
“道歉啊。”姜以初揚了揚弧度漂亮的下巴。
汪琴磨了磨後槽牙，還是妥協，朝姜以初欠了欠身，
“對不起，姜小姐，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啊——！！”
話沒說完，
汪琴一記厲聲驚呼。
姜以初端起面前那碗滾燙的粥，倒扣到了汪琴的腦袋上！
“你道歉沒誠意，”姜以初一字一頓，“我，不，接，受。”
外面打著電話的裴束，往裡側目，
他神色平靜，彷彿早就料到這一幕。
可以說，以他對姜以初的瞭解，在姜以初提出讓汪琴來道歉的時候，他就料想到，會發生什麼。
在病房裡的事態發展到不可遏制的地步之前，他抬步回到了病房，一邊扣住了姜以初的手，另一邊格開了汪琴。
最後，
汪琴依舊是哭著走的。
但是這次的哭，比來的時候真情實感多了。
裴束象徵性地安慰了幾句，連人都沒給送到電梯。
回到病房，他眯著鳳眸，睇著姜以初，“鬧夠了，這回你滿意了？再怎麼樣，你都不應該動手打人。”
“是不應該。不應該下手這麼輕，我應該跳起來，再狠狠痛揍她一頓。”
“見好就收，別太得意。琴姨怎麼說，都是長輩。”裴束警告。
姜以初沒忍住，回嘴：“是因為她是林真真的二嬸吧。”
“關真真什麼事？”裴束沉下臉色，態度轉瞬變得冷厲，“你不要什麼都扯到真真身上。真真到底哪裡得罪你？就因為你懷疑那個船員是真真找的人？真真怎麼會做這種事？”
姜以初心口一抽一抽地疼，連帶著呼吸，都牽拉出痛感。
一提到林真真，裴束就變臉應激。
從來不許有人詆譭林真真。
“在你心裡，林真真就是真善美的代表，就不可能做壞事。我就是生性惡人，做盡壞事，惹人厭惡……”
姜以初爭辯到一半，腹部一陣絞痛，她捂住肚子，冷汗頃刻間遍佈全身。
“你怎麼了？”裴束微微蹙眉，帶些狐疑。
眼見姜以初臉色變得煞白，他上前，想要撥開姜以初前額的八字劉海，卻被姜以初偏過頭，躲開了。
“別管我，反正我心腸歹毒，生病也都是裝樣子博取同情。”
裴束冷笑：“好，你好得很！你以為我想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