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說的話你敢不照辦麼？”
林家勇抿了抿髮乾的嘴皮子，神情無奈的望向小院：“反正早去晚去都得去，要不你……”一個人去吧。
林家聰聞言縮了下脖子，打斷道：“可爹說讓咱倆一塊喊小姑集合。兩個人捱罵也是挨，不如哥你一個人撐住嘛！”
“邊兒去。”林家勇仗著身高優勢按住了自個預備逃走的老弟。
被‘擒’住的林家聰不再想著逃，反而正義凜然的挺起胸膛忽悠起了親哥：“這樣吧。回頭老弟我去跟著泥瓦匠隊掙了工錢後一定拿來好好補償大哥你。等你結婚給你塞一個大紅包，怎麼樣？”
“誰理你啊？”
林家勇被自己弟弟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樣子氣笑了：“你大哥我也在泥瓦匠隊裡做工，幹啥要你的錢？再說了，家裡的錢又不歸你管，都是奶管著呢。你當我傻啊！”
林家聰聳肩嘆氣：“是沒把你想的太聰明啊。”
他大哥明明平常沒這麼謹慎的。
可一攤到小姑姑的事上，莫名就精了許多。
難搞哦。
“行了。”
林家聰拍了拍親哥的肩膀，故作深沉道：“我去就我去。不過是被三百斤的小姑姑打罵一頓而已。我可以的。”
說著林家聰壓低聲音，裝嗽道：“大哥！你虛弱的老弟真的可以扛得住打的！”
“行，你去吧。”林家勇面不改色的把親弟往小院裡一推：“哥信你。”
林家聰硬著頭皮昂首闊步的往小院裡走，然而他的心裡卻在倒數著：“10、9、8……”
等他數到‘1’後扭頭一看，發現他哥腳底生根似的站在院門外對他敬禮。
就好像在目送他上戰場似的。
林家聰摸了摸鼻子，暗道：果然這招也不管用了。
那平時的大哥為啥那麼好騙？
該不會是裝傻的吧。
“怎麼了？”
林寶珠藉著未散的月光看他們：“要通知我什麼事？”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一向活潑的林家聰謹慎到一板一眼道：“小姑姑好……”
林家聰抖著嘴皮子，咽完了嘴裡的唾沫才視死如歸道：“爹讓我來告訴你，今天上午要開分工大會。全生產大隊的人都要去。雙搶的時候是人人都要幹農活的，不然……”
不然分不到多少糧食不說，還要時時擔心被公社下鄉的小幹部給揪住。
到時候說不定會被推上臺子捱罵捱打挨唾沫星子……
林寶珠點頭：“這件事我昨天聽大寶說了。”說著林寶珠轉身回了趟房間，拿了個竹罐子出來。
裝好的東西被林寶珠遞過去。
可林家聰卻猶豫著不敢接。
“小姑姑你自己用吧……”林家聰後退一步，心裡慌得很。
他怕他這邊接了，回家就要迎接奶給的大逼兜。
小姑姑可沒少幹這樣的事。
小時候許多東西明明是小姑姑吃不了、玩厭了主動給他們的，可是沒一會兒，小姑姑就去跟奶告狀說是他們兩個搶的。
而奶這人哪哪都好，尤其是護短。只是奶護短這事也分等級。他們當孫子的要是在外面遭外人欺負了絕對會被奶護著。
可一遇到小姑姑的事兒她就不分青紅皂白的下死手揍自家孫子。
“拿著。”林寶珠交代道：“竹罐裡面放著兩塊肥皂。一塊給你奶，一塊給你娘。”
肥皂上的印字她都抹掉了。
看著被強塞到自己手裡的竹罐子，林家聰呆愣的‘啊？’了一聲，下意識地打開竹罐瞧了眼，然後捧著東西往外走。
可還沒走兩步他就忍不住頻頻回頭。
沒辦法，實在是他有太多好奇的問題想問了。
比如一向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的小姑姑今個為什麼起的這麼早……
為什麼不打罵他還給他好臉色看……
為什麼送肥皂這麼金貴稀罕的東西……
老實說，他感覺小姑姑臉好像小了不少？
這才幾天不見，就能看到小姑姑的眼珠子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好好奇！
可是不敢問。
不然萬一惹惱了小姑姑，在這邊被打罵一頓是小，回家了還得被奶教訓一頓是大。
他們可不敢亂來，畢竟在小姑姑這件事上，一個人犯了錯，一家子都要捱罵。尤其是他們大房。
四叔才不會像爹那樣和奶硬剛呢。
林家聰抱緊了竹罐子，看向探頭探腦的大哥，想著等下就和大哥一起商量商量咋回家慫恿自個爹出面問問小姑吧！
爹指定扛得住！
林國華：？
–
待兩人走後，林寶珠照常在小院裡鍛鍊身體，直到天邊透出一絲光亮孩子們的房間裡才響起慌亂的說話聲。
今個孩子們醒的比以往起的要遲。
也許是穿新衣服高興地睡不著，也許是因為昨晚他們等林寶珠睡著了後又燒了熱水給陸遠行也擦了身體的緣故。
“完了完了，我們起的太遲了。天都亮起來了！”二寶著急忙慌的起身，還沒意識到腦袋上發生了什麼。
直到大寶穿上漏風小布鞋後，憋著笑的指著二寶的腦袋：“二寶你的腦袋變得好大啊。”
頭髮蓬鬆後的二寶像是頂了個棉花糖在腦袋上。
三個孩子以往都是頂著油到貼頭皮的齊耳短髮，像給牛舌頭舔了似的。
可現在，營養不良到有些細軟發黃的頭髮在用過洗髮露反覆搓洗了三遍後，腦袋如棉絮一般蓬鬆、輕的像是隨時會飄走。
被兩個孩子對話聲吵醒的三寶頂著雞窩頭努力睜大朦朧的睡眼。
漆黑的房間裡透著一絲光亮，三寶一睜眼便被眼前的兩個大腦袋嚇了一哆嗦。
三寶嚥了咽口水怯生生的問道：“大哥哥？二哥哥？”
她不明白，一晚上而已，哥哥們的腦袋為什麼會從土豆變成大南瓜？
大寶二寶伸手摸了摸腦袋，毛茸茸、輕飄飄的。像是以前奶曬乾淨拿過來給娘套新棉被的柔軟棉花。
他們還是第一次摸到這麼軟和的頭髮呢。
“三寶，你的腦袋也變大了。”大寶踩實了小布鞋，一邊快步往外走，一邊道：“肯定是娘把咱們洗的很乾淨，所以夜裡頭髮長出來了，長了很多很多。就像是地裡澆水施肥種子會發芽長高一樣！”
二寶三寶聞言恍然大悟，眼神近乎崇拜的看向如他們心中‘智者’一般的大寶。
待大寶走出去後，兩個小孩才竊竊私語道：
“三寶，咱們什麼時候能像大哥一樣聰明啊？”
三寶搖頭。
她要是能知道的話，就不會是最小的小妹妹了。
二寶摸了摸三寶的腦袋，給自己穿好小布鞋，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今天他的小腿還是腫著，但只要伸手摸摸自己的腦袋、摸摸嶄新舒服的衣服，傷口就會變得沒那麼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