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的軍姿訓練就極為辛苦。
一開始所有人都參加,然後輪班進行。
已經是初冬時節,訓練了一個多時辰後,庭院的青磚地面上都能看到汗漬痕跡。
所有人都是身體顫抖,兩眼發黑。
“好了,今日至此為止。”
賈芸放下教鞭。
所有少年同時吁了口氣,他們的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
東主這種訓練看著不起眼,比他們在老家種地還要累。
“對了。”
賈芸臉上露出笑容,環顧在場所有人,賈芸笑道:“你們來此也快一個月了,今天,就給所有人發月錢!”
“人人均有份,但不是人人一樣多!”
“你們的表現,我看在眼裡!”
“按在印書時的表現,識字的多少,還有訓練時的表現,分為一,二,三等。”
“印書時刻苦,識字時認真,訓練時不怕累的,為一等。”
“其餘為二等,三等。”
“列在一等的,賞錢一吊!列在二等的,賞錢八百,列在三等的,賞錢五百!”
“你們記住了,這只是開始,跟著我,不變心始終一心為我效力的,將來會更好,或許你們也有光宗耀祖的一天!”
所有在場的夥計都是一陣譁然。
特別是得到了一等的朱致義,李致和,周致誠幾個,臉上都露出了難掩的興奮之色。
接下來,賈芸令人搬來準備好的大筐。
內裡是滿滿當當的金背銅錢。
看到銅錢,所有少年先是張大嘴巴,接著就是高興的無以復加。
有人嘻笑,有人縱躍,更多人的歡喜的淚流滿面。
貴人之家,僕役當然是有賞錢的。
夥計也有。
但小夥計一般都沒有。
主家管吃管住,教給手藝,徒弟夥計就要全力以赴效力。
別說做活了,還要做家務,帶孩子,打掃衛生,廚下打雜,甚至給師爺師孃倒尿盆……這些事都是徒弟夥計必須得做的事。
報酬?
想什麼呢,分文沒有。
年節時,能給這些小夥計賞幾十文零花錢,就算是師爺東主為人特別厚道了。
得學徒夥計出師,成為大夥計,這才會有自己一份工錢。
也就是幾百錢一個月。
就是給大戶人家當奴僕,也得經歷學習階段,也就是供吃供住。
得滿一年之後,才會有月錢。
賈家的大丫鬟月錢是一吊,二等七八百錢,三等五百錢,四等二三百錢。
這個錢委實不少了。
一府幾百號人,連嬤嬤,僕婦,男僕,長隨,小廝五六百人,加上主子們的月錢,每個月光是發月錢就得近兩千銀子。
鳳姐會把這錢挪用放高利貸,然後按月連本帶利收回。
若是出了岔子,收回的慢了,月錢就會拖延發放。
這也是紅樓中,常有人嘀咕月錢又放遲了的原故。
賈家待僕役極為寬厚。
月錢多少還是榮,寧二公在時定下的規矩。
當時的賈家二府,擁有幾十處莊園,又有兩個實權國公。
收入出息有多高可想而知。
所以標準定的極高。
眼前這些少年也打聽過,他們這樣的,滿一年之後,在京師的富貴人家,一個月能有一二百錢的月錢。
這個收入已經極高了。
混成跟出門的長隨之流,月錢就有四五百錢了。
若是能成執事,那一年幾十兩銀子不難。
但,那是遙遙無期之事,百人之中,怕也難出一個執事。
而他們一開始跟著賈芸到書局當夥計,各人心中都完全沒有拿月錢的想法。
能住好,吃好,活計不太累,就謝天謝地了。
沒想到,東主剛對他們進行這累人的訓練,有些少年心中剛有些怨氣,月錢一發,這些怨氣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最貧苦的莊戶少年,哪怕吃苦啊?
只要有奔頭就行。
“多謝二爺!”
“給二爺叩頭了!”
百多名少年,就算是三等也有五百賞錢,等若一年六兩銀子。
是一戶擁有幾畝地的自耕農的全年純收入。
還得是風調雨順。
他們深知這錢有多來之不易。
父輩一年勞作到頭,未必能賺到自己兩三個月的月錢。
而只要再努力一些,一個月就是一吊月錢!
“馮致信叩謝東主,東主放心,此後俺定事事爭先,絕不叫東主失望!”
“東主……二爺,小的口拙,只知道這條小命是二爺的了,此後風裡雨裡,刀山火海,小的劉致韜不會有絲毫遲疑!”
“東主,俺也一樣!”
“小的也一樣!”
近一個月時間的朝夕相處。
各種細節影響。
少年們早就習慣了遵從賈芸的命令,認賈芸為主。
這一次月錢的發放,更是將這種情緒和心理放大了。
沒有人不想有光明的前途和未來。
而賈芸不光是現在真給,而且還有許諾,所有人未來有更好的前途!
這年頭,可沒有這麼會畫餅!
所有人,在這一瞬完全歸心!
……
暮色低垂。
一通鼓敲響。
街面上的普通人加快腳步,急著趕回家中。
真正的權貴卻剛從家裡或衙門裡出來,步入酒樓行院等處。
一幢燈火輝煌的酒樓之內。
一個二十左右的青年,身著五品武官拾級而上。
十餘個親兵散在酒樓門前與大堂各處,隱隱散開護衛。
很明顯,這位並不是一個普通的五品武官。
最少,普通五品武官沒有這麼大的排場。
“見過裘大人。”
雅間中,幾個衣著華美的中年男子一併起身,一起拱手躬身。
他們都是衣著精美華貴,身上還有昂貴的飾物。
但對著這位年輕的五品武官,態度卻是十足恭謹。
眼前這位,五城兵馬司指揮使裘良!
開國景田侯之後,正經的權貴世家出身。
又是現任五城兵馬司指揮使,官品不高,但算是京城的地頭蛇,對這些商人來說,裘良是手握實權,身份背景又極為強大的真正的大人物。
他們幾個書局東主,說起來身家都有十萬八萬兩銀子。
在普通人面前,他們也是手眼通天的豪奢人物。
但在裘良這等真正權貴子弟眼前……屁都不算。
只有一個身著短打武袍的中年男子,氣質彪悍狂野,面對裘良也是不卑不亢的模樣,起身後也就是抱拳一禮。
裘良不僅不惱,眼神掠過幾個商人,便是對短袍漢子笑道:“韓林,眼前這點小事而已,你這個金沙幫城南分舵的副舵主都出馬了?”
韓林大剌剌的道:“也不算小事了,弄好了最少過萬兩銀子,入了冬,總得給小的們討點過年的銀子,置辦幾身厚實點的襖子。”
“我五城兵馬司要做什麼?”
“什麼也不做便是。”
“什麼不做不可。”
裘良冷笑道:“我可聽說了,賈記書局的東主是賈家的人,我裘家和賈傢什麼關係你們是知道的,那可是我的摯愛親朋。”
“好罷。”韓林面露無奈之色,說道:“事成之後,茶水錢給一千兩。”
“先付五百,事成再給五百,不成就五百。”
“成,一會叫人送你府上。”
裘良面露滿意之色。
這幾個書局東主沒有什麼靠山背景。
被金沙幫拿捏的死死的。
這一次交出了一個叫賈記印書局的新買賣。
說是有本書竟是在京師紅了起來,一個月能賣過萬冊。
涉及十來萬兩銀子的收益。
就算去掉本錢,這個賈記書局也能賺大幾萬。
金沙幫是京師的地頭蛇,聽聞消息後著實打聽了一陣子。
是賈家的族人不假,但明顯是疏宗。
之前就是住寧榮后街。
賈家的嫡脈沒有住后街的,顯見是疏宗了。
賺這麼多,又沒紮實背景後臺。
金沙幫當然是要出手好好敲上一筆。
對方若識趣也罷了。
不識趣,無非就是報官。
兩個衙門,一是順天府,二是五城兵馬司。
順天府那邊,金沙幫當然也會打點。
裘良這裡,也給一千銀子。
底下人加起來估計也得一千。
這銀子也不算少了。
裘良當然是滿意。
他只要聞訊不至,拖延懈怠一下就好。
又不要他去做什麼。
若是這個賈家族人真能說動嫡脈出頭,裘良到時候裝糊塗也就完事了。
又不是賈珍,賈璉等人,他犯不上替這個賈記書局出頭。
等韓林等人告辭離開,裘良也是搖頭一笑。
“賈家居然出了個能寫話本的,還紅遍京城?哈哈,有意思,有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