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再離開小河溝村的時候，許紅芹手裡只有一個小小的包裹，那個屋子裡是什麼家當都沒有，娘倆的衣服都是爛布疊起來的，說實話夏存毅都有好些年沒見過這麼破的衣服了，與其說全是補丁，不如說都是些爛布頭子在破舊衣服的基礎上，又層層疊疊湊出了一件衣服的形狀。
許紅芹也都沒帶，所以這小包裹裡，除了剛拿到手的錢，就只有分家的文書，以及那份與老周家關係的證明，除非老兩口辦喪事，都跟周平安沒關係。
另外就是去廚房摸了十幾個雞蛋，全都煮上，揣在了包袱皮裡。
許紅芹對老周家其他的東西也沒興趣，這些人對自己擁有的東西沒個成算，這些年扒著周平安吸血，早就養大了他們的胃口，他們自己是不覺得，真到沒了周平安血肉的滋養，後面的日子有得他們折騰。
那些都跟她沒關係了。
脫離老周家，許紅芹這才感覺到了自由和新生的空氣，抱著周舟就哭了一場，彷彿哭盡了自己心中的鬱氣，眉宇間也舒朗了許多。
周舟小小的人窩在許紅芹女士的懷裡，伸手拍著母親的背，很努力的安慰著她。
周舟明白，雖然不是原身，但是原身的記憶多少也會影響到許紅芹女士，特別是母親這樣的女強人，堅強了一輩子，對原身這樣的人，多半還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用許紅芹女士的精神狀態來說，誰敢讓她不痛快，她能讓對方一輩子都不痛快，反正她不會讓自己陷在這樣苦逼的命運中，連最後的反抗也只是賠上自己的一條命，什麼都爭取不來。
許紅芹女士這時候的眼淚，也算是對原身的祭奠？周舟覺得，更多的可能還是對周平安同志的惦記？
等到許紅芹情緒平靜下來之後，一直默默開車的夏存毅這才沉穩地開口：“我們在縣裡歇一下，買點乾糧，然後直接就去市裡，去軍區坐火車大概需要四五天……”
周舟這會兒趴在椅背上，她跟原身可不一樣，看著就是個精神丫頭。
“夏叔叔，我們是要坐火車去見我爹嗎？”
面對周舟的時候，夏存毅的眉眼都要柔和幾分，心裡想的就是，丫頭和小子就是不一樣，看著軟乖軟乖的，就是太瘦了，以後得好好養養。
“是的，坐火車。”
“我們都去坐火車了，那夏叔叔的大汽車怎麼辦啊？”
“汽車是我跟這邊借的，到時候我會還給人家。”夏存毅很耐心地跟周舟解釋著。
周舟那小嘴叭叭的，在夏存毅面前也一點都不見外。
許紅芹從情緒中脫離的時候，就看到自家閨女是真的，拿捏住了這個年紀應該有的特色，明明童言童語聽著想笑，卻透著一股小孩姐的味道，讓許紅芹忍俊不禁。
“好了，周舟，別吵你夏叔叔，他要開車呢！”
在老周家的時候，許紅芹還叫著原身的小名“小丫”，這會兒就改口了。
在縣裡逗留的時候，夏存毅要去買東西，許紅芹也沒閒著，帶著周舟也去採購了一番，主要還是買了兩身衣服，直接將身上的破布條換了下來。然後就是一些吃的，倒是也沒多買，也不是想買，主要是現在買什麼都要票，而她手裡也只有夏存毅支援的幾張票而已。
老周家自己都沒這東西，許紅芹當然也分不到什麼。
而且出門在外，還是好幾天的行程，帶的東西多了反而不方便。
回到車邊的時候，見到夏存毅買的那一大堆，許紅芹才發現自己狹隘了。如今出門在外跟後世不一樣，不是想要什麼都買到，拿個手機就能出門的年代了。
夏存毅主要就是買了些餅乾蛋糕和紅糖，大白兔奶糖也有一袋，還有幾斤看起來就很鮮甜的橘子。除此之外還買了兩個鋁製飯盒和搪瓷缸子，這兩東西，都是出門在外的人必備的，吃飯喝水裝東西都可以用上。
換了一身衣服的許紅芹和周舟看著精神面貌也完全不一樣了，特別是周舟，小丫頭看著還有點黑，也特別瘦，就顯得那張小臉上的眼睛特別大，可可愛愛地望著人的時候，把人心都要捂化了。
許紅芹挺直了腰板的樣子，也很精神，就是那瘦弱到幾乎變形的五官，看著就比實際年紀蒼老十多歲。大概也是第一眼的誤會，夏存毅才會在見面之後稱呼不知道姓名的許紅芹為“周嫂子”，後來在周舟的提醒下才知道許紅芹也就二十多歲的年紀，這才改口“許同志”。
“許同志，這個包你拿著，裝東西正好。”
周平安家徒四壁的樣子，夏存毅也見過了，許紅芹那破布包袱皮裡有什麼，他也很清楚，知道許紅芹要去給孩子買衣服，那布票還是從他身上掏出來的。除了買兩身衣服，也買不了其他的什麼，夏存毅這才去找熟人換了一個軍綠色的大拎包，交給許紅芹用來放東西就挺好。
周舟看著那個完全能把她塞進去的大拎包，將這幾天買的東西都塞進去還只佔了個底呢！現在人出門，就是這麼樸實。這麼大一個拎包，裝滿了，許紅芹女士也拎不動吧？
夏存毅出門的時候就帶著不少錢票，也是想著回來看看周平安老家的情況，多少也能幫襯點。至於要讓人過去照顧周平安的話，也都是唬老周家那些人的，雖然有自家人在身邊照顧肯定要好很多，但也沒想過真要一定讓人千里迢迢跑過去。
現在這情況變成這樣，他倒是一定要把人帶過去了。
不然放在老家也不安心，等周平安人好了回去一看，妻女大概都被欺負死了。
夏存毅一路開車去的市裡，車票他也早就託人買好了，只不過即便有朋友出面，也只拿到一張臥鋪票。
“到時候我跟列車員商量一下，你帶著孩子在臥鋪，我在硬座那邊……”
夏存毅細細交代著。
許紅芹也沒跟夏存毅在這時候客氣，這身體孱弱得很，周舟年紀又小，確實很需要這張臥鋪票。
欠夏存毅的人情，以後有的是機會還。
“多謝夏同志了。”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許同志帶著孩子在這邊注意安全，有什麼都可以找列車員幫忙，午飯和晚飯我會去餐車帶過來。”
“夏同志這就不用麻煩了，我看列車上會有送餐的小車過來，我也可以給孩子買著吃的。”
夏存毅其實也就擔心許紅芹是第一次出遠門會害怕，而且會捨不得花錢買吃的，而且周舟年紀太小，許紅芹也不好單獨離開，帶著孩子更不好行動，所以才有這樣的提議。
但是看許紅芹堅持的樣子，夏存毅也就點了點頭：“那也行，我會隨時過來看看，你們也不用擔心，四五天就到了。”
而許紅芹想的卻是，終於可以偷偷給周舟加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