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安泰縣城農貿市場里人來人往吵吵鬧鬧。
兩個賣魚的攤主爭著爭著要打起來。
江山把他倆拉開，好言相勸：“好了好了，你倆的鯉魚我都要了，秤多少算多少。”
兩個攤主這才分開。
江山是故意讓他倆爭起來的。
在第一個攤子跟前商量價，一斤兩塊太貴，多要些一塊五賣不賣？
攤主問江山要多少，江山說這一池四五十條全要，攤主不信，說就是你全要一塊五也不賣，最少一塊八一斤。
另一個攤主拽一把江山，悄悄說他的鯉魚就是一塊五。
江山說裝袋子裡全秤走，不用敲一棍子收拾，沒時間等了。
第二個攤主趕緊秤魚裝袋。
第一個攤主看江山說的是真話，又把江山拽過去說一塊四一斤全賣。
江山說行，那要你一塊四的。
兩個攤主就爭吵來了，吵著吵著就推搡著要打起來。
江山趕緊說他們兩家的鯉魚都要，都裝進袋子裡過秤拉走，都一塊四一斤啊。
買賣爭分釐。
兩家的魚秤了兩百三十斤，三個袋子裝在騾子車上。
娶媳婦嫁姑娘，闊氣擺席，誰家賣魚也賣不了這麼多。
兩個攤主意識到這小子拉著魚不但給過紅事的人家送，可能還要去鄉鎮上趕集。
大冷天的，趕著騾子車跑遠路拉貨，夠拼的。
這小夥是個好顧主，他們心裡想要好好維護。
花掉了三百多塊批魚，這還不夠，江山眼睛看過去，農貿市場裡一個攤位上掛著幾扇羊肉。
挑揀一下拿了五十斤，一斤四塊半，給別人眼光看一點都不便宜。
豬肉才兩塊到兩塊半。
蒜苗、洋蔥、粉條、豆腐各拿了一大袋子。
差不多有五百斤貨，用繩子綁好騾子車，離開農貿市場。
江山昨天下午就來了縣城，走到農貿市場已經天黑了，在南街招待所住了一夜。
今天一早進貨，再拉去烏蘭礦區要走到中午十二點。
運能太落後了。
八百塊沒花完，身上留了兩百多應急。
大雪天裡做買賣，靠的是體力耐力，萬一半路出了岔子，身上不能沒有一個子兒。
要賺錢只能從這兒開始一點點積累。
走了一個多小時，一個長長的U字坡，除了稀稀拉拉幾個人走過的腳印，壓根就沒車子過去的痕跡。
這五十里路有三處這樣的U字坡，大雪封路，一般人哪敢趕車走一遭。
江山覺得是一間茅草房兩個破衣娃逼的他不得不走這一遭。
掙了錢，吃好穿好，蓋了新房，才真正讓搞你的人憋氣難受。
江山拿下車子上的一個草蓆簾子，雙摺子綁在騾子車後面，繩子拽住，自己身子坐在草簾子上瓷住地面。
兩個腳岔開蹭在車軲轆上，讓騾子慢慢下坡。
心驚膽顫一身汗。
富貴險中求。
下到坡底，上坡又是麻煩，騾子的四個蹄子用防滑麻布包住，江山在後面用肩膀頂住車軲轆躬著腰，咬著牙一口氣搡到坡頂。
騾子和人累的半天歇不過氣來。
雖然下了雪，雪路底下是沙土，這樣小心下坡上坡還算有驚無險。
給騾子吃了三個白餅。
白餅三毛錢一個，騾子太辛苦，江山認為它替自己幹活吃得起。
“喂，你比我女兒吃的好，我女兒就吃曬乾的饅頭。”
村長家騾子默默吃大餅，一句話不說。
江山捋捋它脖子：“我女兒今天有肉有白麵條，比你吃的好啦。”
小心翼翼走完三個U字坡，啥事都沒。
接下來的一半路，騾子順著鋪了柏油的公路走。
有拉煤車過來就躲車，沒拉煤車過來就走在最中間大車軲轆壓過去沒雪的地方。
餓了吃一個白餅，渴了喝一口罐頭瓶裡的冰水，趕下午兩點到了烏蘭礦區住宅地。
令江山有些驚訝，竟然有一輛破舊拖拉機停在這兒吆喝著賣蘋果。
這輛拖拉機肯定躲過了幾個U子坡，從別的安全路上開過來的。
他的蘋果賣的不錯，礦區住戶有的拿一袋子有的拿半袋子，拿幾斤十斤的很少。
小梅和瑩瑩有蘋果吃了，兩條魚一捆蒜苗一捆粉條能換五十斤蘋果。
江山將草蓆鋪在地上，兩袋子魚倒出來，已經成了凍魚。
幾聲吆喝吸引來一圈買主。
“這都是死魚啊！”
“就是，魚死掉了也拿這兒買？”
江山笑呵呵解釋。
“大哥大嫂們，批的時候都是活的，撈出來裝袋子裡走了這一路，可不都死了。”
“下雪前，有人拉來魚都在桶裡，都是活的，你咋不用桶？”
江山實話實說：“我第一次拉魚，沒水桶。”
他們說的水桶是拉原油的那種鐵桶，農村人給窖裡灌水就用那種桶。
這些人一提醒，江山想到回家的時候搞一個拉水桶拉水灌窖。
有人替賣魚的說話，聽上去像江山提前安排的託。
“大冬天裡魚就是死了也不會臭，計較什麼，臘月裡大雪一場接著一場，你們還想吃魚？吃雪吧你們。”
“買吧買吧，凍的硬邦邦的怕啥。”
有第一個人買魚，接下來的生意就好做了。
礦工們缺肉食，魚不用賣主宰殺，大小差不多論個賣，一條兩塊到三塊不等。
江山沒想到五十斤羊肉更好賣，兩個人一人要了一半拿走了。
好多人不想要魚要牛羊肉。
羊肉這麼好賣，幹嘛跑縣城拉魚？
李旺軍說鎮上幹部想吃魚，給他們拉一些，江山就想著礦上工人也想吃魚。
礦山工人最愛牛羊肉。
江山腦子裡想從哪兒搞一頭牛來賣，能賺一大筆。
太陽落山的時候，魚還剩十幾條，這是留給鎮政府裡幹部們的。
蒜苗、洋蔥、豆腐、粉條都賣完了。
天晴了，看見了太陽快要斜下去。
稻草簾子被騾子吃掉了一半。
江山牽著騾子回家，繞個彎先去鎮上。
點清楚手裡的鈔票，身上的八百塊成了一千二，這一趟賺了四百。
要每天能賺四百，趕過年能賺大幾千。
這大冷天哪能每天出來跑，別說人受不了，騾子更受不了。
賣魚不行，明天沒人要了，還是要賣牛羊肉。
牛肉沒進貨渠道，羊肉很容易搞來，走村串戶收來羊，宰了收拾好賣出去。
天快黑的時候走到鎮上，江山心裡沮喪，幹部們肯定下班了，給他們賣什麼魚。
肉鋪老闆出來了，看了一眼江山的騾子車，走近了問:“小同志，你給他們送魚來了？”
“對呀，幹部們是不是都下班了？”
“這都六點了能不下班？多少魚，你拿進來我看。”
嗯？你賣豬肉的人要我的魚乾什麼。
看江山疑惑，王老闆呵呵笑：“你不知道吧，他們的魚扔我店裡拾掇好過油煎了，他們下班的時候再提回家。”
江山恍然大悟，這樣子啊。
十條魚提進肉鋪裡，王老闆給江山付了二十五塊，笑呵呵：“隔五天你送十條過來。”
“行呢，王老闆，那就這麼說定。”
江山順嘴再問：“王老闆，你知不知道咱鎮上誰家做桌椅板凳，我想拉一套回家。”
“嗨！你問對人了，做桌椅板凳的李木匠就是我家鄰居，我打發我小子帶你過去？”
江山滿臉高興。
灌窖的水桶不急拉一個，家裡人吃飯，每天趴在炕沿邊真不行。
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