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悠長的高喊劃破空氣,劉掌櫃瞬間噤聲,與此同時,他那原本激動的情緒也恢復了幾分冷靜。
“劉掌櫃,您且想想,此刻鋪子裡就咱倆。依照今日接單的狀況來判斷,若不招募些幫手,上官家的這批訂單,肯定無法趕在下月初五之前完工交付。”蘇若梨目光如炬,緊緊盯著劉掌櫃,語重心長地提醒道。
“這有何難?我召集家中的親人來幫忙便是,定然不會有問題!”劉掌櫃自信滿滿,大手用力地拍著胸脯。
“他們可都精通瓷器製作?”蘇若梨眉頭微蹙,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疑慮。
劉掌櫃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這有何難?略加學習,自然就能上手。”
蘇若梨毫不猶豫地嚴詞否決了這一提議。
且不說他們對瓷器行業一竅不通,極有可能在某個工藝環節上捅出婁子,就算他們略懂一二,就憑彼此間的親疏關係,蘇若梨也難以有效地掌控局面,確保訂單順利完成。
蘇若梨神色驟然變得嚴肅,直視著劉掌櫃的眼睛說道:“劉掌櫃,依我之見,咱們應當前往牙行尋覓一些合適的工匠。他們不僅工錢低廉,而且技藝嫻熟專業,最為關鍵的是,他們會遵循指令行事,不易引發意外狀況,導致訂單出現差池。”
劉掌櫃一聽這話,當即不假思索地予以拒絕,“不行!這得多支出不少銀兩,萬萬不可!”
要知道,僱傭一名工匠每日便需花費 80 文錢,倘若僱傭十個人,每日便會額外增加800文錢的開支。細細算來,這著實是一筆不小的費用,劉掌櫃又怎會輕易應允。
蘇若梨對此早有預料,她迅速取出本子,當著劉掌櫃的面仔細算了一筆賬:
“此次上官府給予的訂單,總金額高達 210 兩銀子。而瓷土方面無需成本,這無疑節省了一大筆開支。刨除形形色色的各項成本之後,大約還能餘下 185 兩左右的利潤。從這當中拿出十兩銀子用於僱傭工人,仍可剩餘 175 兩。即便再扣除我應得的 21 兩,依舊還有 154 兩銀子。如此算來,劉掌櫃您可是發了一筆頗為豐厚的橫財,這數額足以抵得上您過去好幾年的辛勤所得。”
待蘇若梨將這筆賬清晰明瞭地算完之後,劉掌櫃愈發心潮澎湃,激動不已,畢竟財富已然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然而,十兩銀子於他而言並非微不足道的小數目,他內心糾結掙扎,遲遲難以痛下決心。
“劉掌櫃,您且思量清楚,倘若這製作過程中出現任何差池,不但剩餘的款項無法拿到,還會徹底得罪上官府,到那時,所有嚴重的後果都將由您獨自承擔!再者說,您若是執意不同意前往牙行僱工,那我也實在是無能為力,無法繼續操持這訂單之事了。”蘇若梨深知劉掌櫃目前已離不開自己的助力,故而才表現得如此強硬。
畢竟,蘇若梨所言句句在理,上官府的權勢地位絕非劉掌櫃所能輕易招惹抗衡,而一旦離開了蘇若梨,製作出來的成品必定難以令童夫人滿意。
劉掌櫃牙關一咬,心一橫,“行!我這就去牙行招工匠!”
“不不不,劉掌櫃,您且聽我一言。咱們鋪子當下最為緊缺的乃是瓷土,您此刻的首要任務應當是前往挖掘足量的瓷土歸來。至於牙行招工之事,就交由我去處理吧,畢竟各類工種所需的數量以及要求,我心裡更為清楚。”
“你倒是安排起我來了?”劉掌櫃微微面露不悅之色。
蘇若梨抿嘴微微一笑,帶著幾分俏皮說道:“嘿嘿~劉掌櫃,咱們這是分工協作,齊心協力賺大錢呀!”
在蘇若梨一番精神洗腦之下,劉掌櫃最終還是心甘情願地前往城西尋覓鐵凌土去了。
而蘇若梨也馬不停蹄的去往牙行。
瞧著眼前人來人往、形色各異的僱主與僱工,蘇若梨的思緒忽然飄回到初到汴梁之時,想起了自己那時割捨的馬兒,只是如今那匹馬兒卻已去向不明。
“東家可是想要工匠?”
蘇若梨聞聲轉頭,只見面前站著一位約莫六旬的老嫗。
她身著一襲略顯破舊且單薄的衣衫,臉上此刻正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窘迫之色,眼神中透露出些許疲憊與滄桑。
“阿婆,您會做什麼?”蘇若梨輕聲開口問道。
然而,還未等老嫗回答,她就被人踹倒在地,口中同時發出陣陣痛苦的哀嚎聲。
“你這麼想死是吧!還敢在這裡截客官,前兩日還未將你打痛嗎?”一旁的三兩夥計正惡狠狠地瞪著老嫗,彷彿要將老嫗生吞活剝一般,且作勢似是要對其下狠手。
“等下!”蘇若梨急忙阻攔道,“你們怎麼能這樣對一個老人家?難道你們家裡就沒有老人嗎?莫要如此殘忍。”
“東家,您若想找工匠,我這便領您進去挑選,如若不是,那我勸您莫要多管閒事!”
須知,此地有明文規定,所有被僱傭工都應經由牙行統一安排。牙行會依據被僱傭工的內外在各種條件進行細緻分類,隨後還會給予統一的培訓,如此這般,方能方便僱主精準地挑選到自己心儀的工匠。
可有些貪婪無度的牙人正是鑽了這規定的空子,變相地收取僱傭工的高額費用,聲稱唯有如此,這些僱傭工才會有機會被僱主所挑選。否則,即便這些僱工自身頗具能力,卻也極難有出頭之日,很難被僱主所發現。
那些家境極為窮苦的人家,根本就無力承擔這筆費用,無奈之下,只能冒險跳過牙行,私自尋覓僱主,而這也正是老嫗此番被教訓的根源所在。
蘇若梨趕忙將老嫗小心翼翼地扶起來,湊近其耳邊悄聲說道:“您且去前方不遠處等候我。”
老嫗緩點頭示意,正她轉身移步而去之際,卻被牙人們如迅雷般快捷地截斷了前行之路。
“這便想走?莫不是全然沒把我們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