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徹夜燈火通明。
牡丹苑裡的下人進進出出,鬧騰了許久。
而梧桐苑依舊冷漠悽清。
不過陸雲寧反倒是覺著舒心,睡的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踏實。
可惜,這樣安靜的日子不到三日。
梧桐苑外頭不遠處的青山路上多了些人踏足。
驚蟄去取膳食回來的時候,還忍不住將此事告知給陸雲寧,一邊將白粥和小菜拿出來,一邊喜笑顏開,“姑娘不知,自從前兩日景王爺誇姑娘蕙質蘭心,如今這外頭都在傳,侯府五姑娘德行兼備,受景王爺賞識呢。”
“府裡的下人也都是見風使舵的,剛回來奴婢還瞧見外頭有幾個婢女在灑掃,瞧著樣子,似乎是想來梧桐苑當差。”
陸雲寧扶著桌子走了幾步,咬牙忍下疼痛,又走了幾步才坐下。
她可不能整日坐以待斃。
驚蟄的傷倒是好的比她想象中的快些。
“別理會她們。”
“嗯,奴婢省的。”
“一會兒我拿些東西給你,你拿出去賣了,換些銀錢。”
驚蟄只當是與以往一樣,都是些小東西,還有些陸雲寧親手繡的帕子,一口應下。
牡丹苑內。
陸雲婉雙頰紅潤,被炭火的暖意包裹。
“入了秋,上京涼的快,穿厚點兒,去看看了就回來。”
“若是那個禍星不識趣,回來告訴母親,母親罰她。”
甄氏柔聲叮囑著陸雲婉。
陸雲婉乖巧的點頭,“母親放心,我只是去看看姐姐,而且大哥也與我一道呢。”
“哼!依我看,何必去理會那個禍星,不過是運氣好而已,若非有侯府門第做保,景王爺豈會搭理她?”
“不過是借了侯府的光罷了!”
甄氏將一切都歸於陸雲寧是借了侯府的光。
陸雲豐無奈,“母親,景王爺既然說雲寧對他有恩,那便說明雲寧還是有可取之處,以往是無人教她,所以她才會做出那些錯事來,可到底是一家人。”
“婉兒一向懂事乖巧,或許讓她跟在婉兒身邊好好學習,日後也能省心些。”
陸雲婉穿了一身金絲紋繡荷花交頸衣裙,外罩一件玉白衣襟的襖,脖子上圍著白色的兔毛圍脖。
鞋子上綴滿了流珠,熒光閃閃。
看起來就是富貴人家的姑娘。
“大哥說的對,而且姐姐只是對我有誤會,只要我將誤會說清楚就好啦!”
陸雲婉聲音嬌俏。
通情達理。
甄氏也不再繼續說什麼,“隨你吧。”
領了婆子就往外走,路過陸雲豐的時候不悅道:“婉兒罰跪的事情我可以聽你的不追究,但若是那個禍星不知好歹,讓婉兒受委屈,哼!”
陸雲豐垂眸,“知道了。”
陸雲婉穿戴整齊,悄聲吩咐自己身邊的貼身丫鬟碧玉與另外四個小丫鬟去拿什麼東西。
陸雲婉小跑到陸雲豐跟前,仰著頭,眉眼彎彎,“大哥,等我一下!”
五個婢女從內室走出來,每個人手裡都捧著一個箱子,不大,卻也不小。
“這是什麼?”陸雲豐看了一眼。
“是給姐姐準備的東西!”陸雲婉頗有幾分得意,挽上陸雲豐的手臂,乖巧道:“原本母親不許我和姐姐親近,還不許我給姐姐送東西去,不過現在好了,我可以和姐姐玩兒了!”
“這些都是我特意準備的,是秘密哦。”
陸雲豐眼裡都是柔意,摸了摸陸雲婉的腦袋,“婉兒越發懂事了。”
“那當然!”
“不過那日的事情,是婉兒考慮不周,誤會了景王爺的來意。”
“我只是擔心景王追究,責罰姐姐,卻是我多此一舉了。”
“我就該將罪名也一起背了的,是我一時害怕,擔心我若是將罪名也背下來,母親會不高興,雖然不知道為何姐姐會說是我故意的,可我知道,姐姐一定也是害怕了。”
“我不怪姐姐,就是擔心姐姐對我的誤會更深。”
“大哥,你說姐姐會不會原諒我啊?”
陸雲婉雙眼澄澈,眼裡都是單純和忐忑,似乎真的將陸雲寧是否原諒這件事看的極其重要。
陸雲豐的心一下就軟了。
對於那日心中的芥蒂也都煙消雲散。
原來婉兒是因為估計著母親才那般的。
婉兒心底善良,他不該懷疑婉兒的用心。
陸雲豐只慶幸,至少婉兒是長在侯府的,才能養成這樣純良的性子。
兩人領著五個丫鬟,兩個小廝,浩浩蕩蕩的往梧桐苑去。
梧桐苑內,陸雲寧將放在箱子裡小心護著‘珍寶’都一一擺在石桌上。
一支白玉花蕊綴綠玉葉的簪子。
一柄銀絲編花的扇子。
一塊玉墜。
還有一塊純金打造的雕花玉牌。
驚蟄瞪大了眼睛,“姑娘說要典當的,是這些?”
這些可都是姑娘壓箱底的珍寶。
是幾位公子送的。
姑娘素日里最是珍惜,每兩日就要拿出來擦拭一番。
陸雲寧瞥了一眼這幾樣東西,‘嗯’了一聲,繼續找著箱子裡的東西,很快又翻出一個小的紅木箱子。
是那年生辰,陸侯爺送的。
晉寧侯府的侯爺,常年駐守邊關之地,鮮少回京。
她只見過一次,匆匆一見,話都沒有說上幾句。
與甄氏一樣,陸侯爺也最偏疼陸雲婉,身居侯位,自然不跟甄氏一般落人話柄。
送的見面禮是一塊上乘的暖玉,只不過她的只有手心大,而‘順道’帶給陸雲婉的足足有一面銅鏡那般大。
及笄禮也差了人送禮物回來,給她和陸雲婉的都是一副珍珠頭面,而給陸雲婉的上面不僅鑲嵌了一顆碩大的東珠,還有點翠鎏金,華麗非常。
後來他在邊關受挫,回府後聽了些閒言碎語,便覺得一切都是她的緣故導致,對她大發雷霆,將她鎖在梧桐苑裡不許出門,後來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也是毫不猶豫將她趕出府去。
呵。
上一世被趕走的太匆忙,加上侯府不許她帶走一針一線,因此這些東西都只能留下,白白浪費。
“還有這些,我估摸著能有個兩千兩。”
那暖玉雖小,可勝在上京城內罕見,那頭面便跟值錢些,畢竟陸侯爺要臉面,自然不能太小氣,這珍珠顆顆圓潤,算是不錯的貨色。
單這兩樣,便應該有個一千餘兩。
“你典當的時候去城西張家典當行,他們家的掌櫃算實誠,不會壓的太厲害。”
陸雲寧將東西都裝在包袱裡,熟練的叮囑。
“姑娘怎麼知道張家的典當行?”
陸雲寧抿唇。
因為…
她被趕出侯府之後,身上只有一支陸雲豐送的簪子還有一支普通的髮釵,走投無路想去換些銀子裹腹,去的便是這家典當行。
是她偷偷藏在身上的。
就連典當的時候,也捨不得當掉陸雲豐送的。
誰知可笑的是,最後這簪子成了她自裁的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