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啞巴聽不見,說不了話,也不懂唇語。
謝鶯眠嘗試著用手語跟小啞巴交流。
小啞巴看不懂手語,小臉一片迷茫。
憨厚丫鬟道:“王妃娘娘,小啞巴應該會寫字。”
“我見她用樹枝寫過。”憨厚丫鬟說,“她經常在空閒的時候用樹枝重複寫幾個字,寫完就弄亂。”
“俺不識字,也不知道她寫了什麼。”
謝鶯眠眼睛眯起。
長相端莊大氣,氣度非凡,還會寫字。
小啞巴的來歷,怕是不簡單。
“拿紙筆來。”她道。
憨厚丫鬟找了紙筆來。
謝鶯眠將要求寫下來。
小啞巴看到謝鶯眠的字跡,表情一言難盡。
謝鶯眠知道自己的字不好看。
她實在不擅長用這種軟趴趴的毛筆。
“字醜,你將就著看。”
說完,謝鶯眠又想到小啞巴聽不到,索性閉了嘴。
小啞巴認真看完。
拿起筆,在紙上寫下幾個大字“請主子賜名”。
這是同意留下了。
謝鶯眠最不擅長取名,也不太在意這些。
用原來的名字就好。
她問憨厚丫鬟:“你叫什麼名字?”
憨厚丫鬟道:“俺從小頭大,他們都叫俺大頭。”
謝鶯眠:……
大頭大頭,下雨不愁,別人有傘,她有大頭的大頭?
女孩子怎麼能叫這種玩笑一樣的名字。
“你呢?”謝鶯眠又問膽小丫鬟。
膽小丫鬟:“奴婢,奴婢叫求弟。”
謝鶯眠對這種重男輕女的產物非常厭惡。
這些丫頭,果然需要新名字。
“玉藻。”謝鶯眠對憨厚丫鬟說,“你以後叫這個名字。”
對膽小丫鬟說,“你以後叫珠月。”
小啞巴眼巴巴看著謝鶯眠。
小啞巴年歲不大,小臉紅紅的像蘋果。
她穿著荷色衣裳。
荷色與紅撲撲的小臉相襯,謝鶯眠莫名想起一首詩。
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
“聞歌。”她在紙上寫下,“你的名字。”
小啞巴非常喜歡,不斷地點著頭。
三個丫鬟很喜歡自己的名字。
尤其是珠月,原本的求弟,激動到哭出聲來。
她害怕哭聲吵到謝鶯眠,壓抑著,極小聲。
謝鶯眠還是聽到了。
“哭什麼?”謝鶯眠生怕嚇到這個膽小的丫頭,放軟了聲音,“不喜歡麼?”
“若是不喜歡,咱們就再換個。”
聽到謝鶯眠柔柔的聲音,珠月忍不住哭出聲來。
她用力搖著頭,小聲解釋:
“王妃娘娘,奴婢很喜歡這個名字。”
“奴婢就是太高興了,沒忍住哭了出來,奴婢是開心的。”
謝鶯眠不理解。
一個名字而已,不至於高興成這樣吧。
八卦小能手玉藻憨憨地接過話來:“俺可以作證,珠月真的是喜極而泣。”
“王妃娘娘您有所不知,珠月上面有五個姐姐。”
“四姐、五姐一生下來就被父母摁到尿桶裡溺死了。”
“珠月生下來也要溺死的,那會兒珠月的三姐再過幾年就得出嫁。”
“三姐出嫁,家裡沒了幹活的人,珠月才僥倖活下來。”
“珠月三歲那年,她父母終於生了弟弟。”
“生了弟弟後,珠月要幹很多很多活,要帶弟弟,吃不飽飯餓得面黃肌瘦,每天還要捱打捱罵,身上沒有一塊好肉,特別可憐。”
“後來鬧饑荒,她父母為了給她弟弟換肉吃,把她賣給了人牙子。”
玉藻巴拉巴拉說了一頓,眼眶都紅了。
“她三個姐姐說是出嫁,其實就是被賣掉了,大姐懷孕的時候被丈夫打早產,難產了一天一夜一屍兩命。”
“二姐被大她三十歲的屠夫丈夫活活砍死分屍。”
“三姐去年上吊死了。”
“您給珠月改名字,改的不僅僅是名字。”
珠月用力低著頭。
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往下落。
她朝著謝鶯眠跪下來,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謝鶯眠終於理解了。
珠月改的不是名字,是新生。
“我不會虧待你們的。”謝鶯眠將珠月扶起來。
珠月淚眼婆娑。
玉藻也哭得稀里嘩啦。
聞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見別人都哭,她也跟著流淚。
“好了,好了,都別哭了。”謝鶯眠無奈。
“對了,你們應該餓了吧。”
與扶墨分別時,她跟扶墨說了一嘴讓大廚房送些飯菜過來。
算算時間,差不多要到了。
玉藻正想說自己不餓。
肚子咕嚕咕嚕響起來。
她不好意思地撓著頭:“俺是有點餓。”
“王妃娘娘,俺飯量有點大,不過您放心,俺會少吃一點的。”
話正說著。
送飯的人也到了。
因是扶墨吩咐,大廚房不敢偷懶耍滑,送來的食物又多又好。
一靠近,飯菜飄香。
出門迎接的是玉藻。
玉藻深深地吸了吸鼻子:“好美味。”
“聞到這麼好聞的味道俺更餓了。”
管事婆子的臉色不太好看:“這些飯菜是給你們的?”
玉藻人憨,說話也直:“這不是你送來的?”
“你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給俺們的,俺們哪裡知道?”
管事婆子大怒。
她上前一步,一巴掌打在玉藻臉上。
“你是什麼東西,敢這麼跟我說話?”
“我告訴你,王府的飯菜分好幾個等級,等級不一樣,飯菜標準也不一樣。”
“扶墨大人讓我們送飯,是送給主子的,不是給你們這些下賤貨吃的。”
玉藻氣得要命,卻不敢反抗。
她知道規矩。
在謝家時,她們這些粗使丫鬟地位最低,動輒捱打捱罵,吃飯也只能吃殘羹剩飯。
管事婆子粗魯,卻沒說錯什麼。
她們這等低賤身份,不配吃這麼好的飯菜。
管事婆子罵罵咧咧:“什麼下賤玩意兒,也配讓我們送飯,走,全帶回去。”
“這位嬤嬤好大的威風。”謝鶯眠聲音幽幽傳來。
“不知道在這位嬤嬤眼裡,我配不配讓你們送飯?”
謝鶯眠越過玉藻,來到管事婆子跟前。
管事婆子沒想到謝鶯眠也在,眼神閃了閃。
她不蠢,知道扶墨大人不可能讓廚房給丫鬟們送飯。
她就是故意刁難。
她的妹妹是表小姐身邊的嬤嬤,早晨那會兒被謝鶯眠打斷了肋骨。
她又氣又恨。
若不是凌王殿下病情惡化,太妃需要找個女人沖喜,王妃這個位置怎麼可能輪的到一個莊子里長大的村姑?
王妃這個位置,只有表小姐才有資格。
一個村姑攀上了高枝,真當自己是鳳凰了!
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