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雞鳴不過三遍，幾聲惶恐的驚呼便點燃了楊柳村，很快，整個村子都嘈雜起來。
在洗漱的溫家人聽見喧鬧，溫老爹便打發溫大郎去看看怎麼回事。
很快，溫大郎便跌跌撞撞的跑回來，“爹，爹，西汾河干了！他們說西汾河干了！”
“什麼？”溫老爹大驚，扔下正編著的揹簍，快步往外去。
其他幾個郎也紛紛扔下手上的活跟上去，父子五人一起往河邊去。
張梅等妯娌幾個，正在廚房忙碌呢，見男人們都出去，不免奇怪的出來問。
“娘，這是咋了？出啥事了？”
程氏這會子身子正一陣陣發軟，臉色都有些發白，“聽說西汾河干了，你爹他們過去看。”
閨女的夢應驗了，連西汾河都幹了，那是不是很快就要發生民亂了？那些亂民會衝進來殺人，他們整個村子都要去逃荒了？
昨日，程氏雖說有想過，但心裡終歸是抱著僥倖的。如今這份僥倖被徹底擊碎，不得不直面起現實來。
程氏看著這滿打滿算蓋了也就十年的青磚大瓦房四合院，不由悲從中來。
幾代人積攢下的家業啊，難道就這麼不要了嗎？
溫三郎媳婦李翠見程氏這樣，趕緊上前去扶，“娘，你這是咋了？”
楊三娘搬來了椅子，程氏坐下後，擺手：“我沒事，你們先做飯去吧，一切等你爹他們回來再說。”
妯娌幾個進了廚房。
柳五娘臉色也有些白，這似乎跟小姑子的夢對上了，“大嫂，你們說我們真會要去逃荒嗎？”
她這肚子可五個多月了，這要是逃荒，她可怎麼辦？
張梅心裡也沒主意，“等郎君們回來，爹會有打算的。你放心，咱家人多，又還有車呢，能護得住你的。”
“是啊，別擔心。”楊三娘也跟著安慰。
她自己心裡也七上八下，真要逃荒了，他們二房孩子最多，兩個大的還勉強能自己走，兩個小的可咋辦？
還有她孃家，也一窩子老弱小呢。
妯娌幾個忐忑著心情做了早飯。
溫司遙在聽見動靜後，也跟著起床了，一直那邊陪著程氏。
半個時辰後，溫家父子五人沉著臉回來。
“當家的，如何了？”
溫老爹搖頭，“沒水了。”
接著，又補了一句：“里正已經去縣裡了，只等縣令大人一上衙，就讓他拿主意。”
只是，這河水乾了，縣令又有什麼辦法呢？
他既不能讓老天下雨，也不能從其他地方調水來填充西汾河。無非就是說些官話，暫時安撫下老百姓的情緒罷了。
“先吃飯吧。”溫老爹擺手。
與昨晚晚飯時的輕鬆相比，今日早食可謂是十分壓抑。孩子們見大人們臉色不好，紛紛都不敢出聲。
溫老爹不愧是當家人，吃完飯，便開始安排起來了。
“如今地是澆不成了，大朗二郎，你們倆帶著幾個小子，去河裡撿魚，撿了挑回來，大郎二郎媳婦負責殺，趁現在日頭好，做成臘魚。”
西汾河雖然幹了，但河底還是有些淺水和淤泥在的，他剛才瞧見了，裡面可不少魚呢。
現在河沒了，天又不下雨，今秋糧食指定是沒收成了。撿些魚，能吃幾頓是幾頓。
又對上學的幾個小子道：“你們一會兒去村學告個假，這幾日也別去讀書了，跟你們爹去河裡撿魚去。”
溫勇現在對閨女的夢，是已經信了八成了。
按閨女夢中，這世道馬上就要亂了，還讀個屁的書，都給他幹活去，能找多少吃食是多少。
“是。”四個小子趕忙應，除了溫望軒，都是不愛讀書的，能去抓魚不知道多開心。
“三郎四郎，你們兩個在家，把家裡的三條豬仔給殺了。一人去縣裡鋪子裡賣，一人去周邊幾個村兜售，不管賣多少，還剩的，下午都拿回來，醃製了，做成臘肉。”
眾人對溫老爹的安排都沒有異議。
不管要不要逃荒，西汾河干了，甘縣是指定要鬧災的，這人都吃不飽了，這個當口誰還敢養豬？
這不是告訴別人，他家有糧，讓人來搶嘛。
“三郎四郎媳婦，你們和你們娘一起，領著家裡兩個丫頭，把家裡的糧食，能礱多少，就礱多少出來。”
“一會兒我和嬌嬌，再去趟縣裡，探探情況。”
“還有，嬌嬌做夢這事，都不許往外說，否則別怪我把你們趕出門去。”溫老爹厲聲道。
這世道馬上就要亂了，要是讓人知道嬌嬌有這本事，只怕要有大麻煩。
“爹，放心，我們知輕重。”兄嫂們紛紛保證。
楊三娘則暗中鬆了口氣，幸虧她昨天沒來得及跟趙二牛媳婦說，不然就麻煩了。
溫老爹這一番安排下去，溫家立刻便運作起來，出門的出門，燒水的燒水，殺豬的殺豬，礱米的也開始搬糧。
楊柳村此刻正亂做一團呢，不少人見溫大郎和溫二郎挑著桶，領著家裡的小子往河邊去，不由奇怪。
“溫大郎，這河裡都沒水了，你們還挑桶去作甚？”
“我爹讓我們去河裡撿魚呢。”溫大郎道。
河裡那麼多魚呢，他們一家也撿不完，沒啥好隱瞞的。
那些人一聽，對呀，河裡的魚，那也是糧食啊，還都是無主的，誰撿到算誰的。趕緊紛紛回去，叫上家人撿魚去了。
難怪這溫家能成富戶，溫勇這老屠夫，腦子轉得可真夠快的。
當然，腦子轉得快的不止溫勇，其他地方也有不少。很快，西汾河裡，便聚滿了撿魚大軍。
一開始，大家還各撿各的，很快，就有不少人為爭魚打了起來。
這時候，就顯示出溫家人的好處了。
溫大郎、溫二郎那牛高馬大、虎背熊腰的魁梧體格往那一站，別人別說惹，就是撿都要避著點。幾個孩子跟著兩人，很快就撿了不少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