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輝已經在這家客棧等候多時,見陸方池從外面進來,趕忙站起身迎上去,“公子,可把您給等來了。”
陸方池微微頷首,卻並不言語。
眼神交換,陸輝連忙噤了聲,只默默跟在陸方池身後一起往二樓去。
到了房間,陸輝打發走小二,轉身合上房門,來到陸方池身邊站定。
“我當公子如今怎麼好心腸的管起閒事來,不僅叫柳先生謊稱赤腳給那人看腿,還親自護送回家?原來竟是那安姑娘的兄長!”
陸輝老早便知道,他家公子的心裡住著個姑娘,只是聽聞那姑娘早有婚約,故而話語間帶了些調侃。
陸方池正準備喝茶,聽了這話,扭過頭一記凌厲的眼神掃過,沉聲道,“少貧嘴,我叫你打探的事如何?”
陸輝縮了縮脖子,嘿嘿笑道,“公子您猜怎麼著,安家姑娘如今正要退親呢!”
聞言,陸方池持著茶杯的手微頓,繼而眼底劃過一抹異樣的光亮,緩緩道,“可是退親遇到了麻煩?”
“公子真乃料事如神,的確是遇到了麻煩,之前安公子路上遇險就是有人故意為之。”
陸方池斜了一眼表情誇張的陸輝,眉頭微微蹙起,嗓音平仄,“不用猜也知道,必然是那孫家所為。”
他戍邊幾年,好不容易在戰場上拼到副將的位置,得以有跟隨沈將軍回朝覆命的機會。
途經沂洲城便想悄悄看看朝思暮想的姑娘,不想卻在途中遇見受傷的安逸。
其實,他與安逸並不相熟,只是出於直覺向對方施以援手,在知道對方姓安後,才旁敲側擊出安家的現狀。
但對於安然的情況,安逸卻隻字未提。
初次相遇的人,打聽太多人家的家事顯得過於唐突,但他心底知道,安家定然是遇上了什麼難題,便直接吩咐陸輝前去打探。
這樣的結果讓他沉寂多年的情緒,在心底又重新翻湧起來,可一想到這幾年自己在家中的處境,復燃的心轉瞬又被他壓了下去。
他緩緩放下茶杯,問道,“可查到孫家為何如此?”
“只知一月前,孫秀才忽然攀上了趙縣丞的女兒,安家這邊便提出要退婚。後來似乎因著聘金的緣故,退婚的事一直拖到現在。”
陸輝如實回答。
陸方池認真聽著,修長分明的指節輕輕叩響桌面,發出噠噠的聲響。
回想起在安家時的種種情景,想著安家如今的境況只會比安逸口中說得更差,拿不出聘金也是情有可原,心下便決定找個什麼藉口,替安家出了這筆錢。
正如他自己所說,這些年他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對家裡也只稱自己是個沒出息的小兵,並無什麼長進。
除卻必要的花銷,私底下如今也攢下不少家當。
只是這銀子的名目還有待斟酌。
陸方池正想著,忽而耳邊傳來一陣“咕嚕”的聲音,抬頭看向聲音的方向,陸輝不好意思撓撓頭,齜牙笑道,“嘿嘿,公子咱們用飯吧!”
用過飯,陸方池心中已經打定好主意,叫陸輝找小二要了紙筆,準備去信給越城。
因著之前在路上救下安逸時,就聽他說過要去越城的親戚家。陸方池思來想去,安家住在越城的親戚恐怕就是陳家。
陳家也是經商人家,與陸傢俬底下多有來往,而陳家的長子陳永年與他一見如故,私交甚好,只是自他服役之後,鮮少見面。
如今正好可以藉著這個由頭,出了這筆銀子,只是還需同陳家提前對好說辭,不然恐安家起了疑心,不肯收錢。
陸方池寫好信,交給陸輝,一切妥當,想著後日即可帶著銀兩登門,解了安家的燃眉之急。
然而另一邊,安然消極了一晚之後,心中已經打定主意,既然怎麼樣都逃脫不掉命運,那便孤注一擲。
常言道,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她只能拿自己做餌,引孫修元說出實情。
但她必須要想出一個萬全之策,畢竟稍有不慎,便要被孫修元吃幹抹淨,到時她當真要從此萬劫不復了。
這日不提,轉眼就到了第三日。
夜裡還下了一場小雨,晨間的空氣顯得甚是清爽。
陸方池不想太過暴露自己的身份,授意陸輝自己隨意逛逛,他則獨身一人往安家去。
在安家他並沒有見到安然,對於假借陳家送來的五十兩銀子,安家倒是沒有任何異議,收了下來。
只是從王氏臉上的神情看,似乎並不十分情願接受這五十兩。
陸方池不願細想這其中緣由,心下琢磨著只要這錢送到了便可,至於其它,與他關係不大。
回到客棧,陸輝已經從外面回來,等候在房裡。
陸方池一進門,陸輝就神秘兮兮的道“公子,你猜我今日在街上看見了誰?”他邊說邊倒了一盞茶水送到陸方池的手邊。
“說”
陸方池接過茶盞,面無表情抿了一口,懶得回答。
“是安姑娘!” 陸輝知道自己主子這會兒估摸沒什麼耐心,也不再賣關子。
神情誇張道,“您猜怎麼著,安姑娘竟然約了他那未婚夫,就孫家那位,兩人一道去酒樓吃飯呢!”
陸方池緩緩皺緊眉頭,持著茶杯的手頓了頓,沉聲道“當真看清楚了?”
“小的看的一清二楚,絕不會差。”
陸方池的神情愈發凝重起來,“不是說要退婚嗎?為何還要私底下相見?”
“而且·····”陸輝留意著陸方池的臉色,接著說道,“看當時安姑娘的神情,似乎不是被迫的。”
說完,他回想起街市上瞧見的那張笑顏如花的面龐,不禁暗暗搖頭:姑娘家的心思當真多變啊!
然而陸方池卻因此陷入了沉默,促使整個房間也跟著靜默起來。
這兩天他讓陸輝打探關於孫家的消息,除了明面上,私底下孫修元做的齷齪事,也查出了一些。
原以為安然能同孫家退婚再好不過。至於孫修元做的那些事,皆與他無關,他便也懶得管。
畢竟,天高皇帝遠,地方上的勢力總是要有些瓜葛,自己貿然出手,只會徒增事端。
然而,聽著陸輝此番描繪,此刻他的心中不免擔憂起來。若安然改變主意,甘願進孫家做平妻,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難道這其中還有他不知道的隱情?
想到這,陸方池豁然站起身,不管怎麼樣,他覺得還是有必要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