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微涼，夜空靜謐。
陸澤亭垂眼看著醉醺醺的姚子臻，月光下他瑩潤皎潔的臉格外安靜柔和。
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彎了起來。
“我送你回房間。”
“唔……起不來了。”姚子臻坐在寬大的椅子上顯得格外嬌小。
“我扶你。”陸澤亭伸手把他拉到自己懷裡，對方步履不穩地靠在自己身上，把頭埋在他的胸膛裡，打了個嗝。
陸澤亭忽然覺得他這個樣子很滑稽，輕笑了一聲。
這聲輕笑落在姚子臻這個酒鬼的耳朵裡，卻完全變了味。
“陸澤亭，你……笑什麼？”姚子臻用力推開陸澤亭，腳步踉蹌往後摔在地上，頭還撞到桌子，他疼得悶哼一聲。
“你好端端發什麼瘋？”陸澤亭跨步上前把他扶了起來，架在自己的胸前。
“用、用不著你扶！我自己能走……”姚子臻不知好歹地把人推開，撐著發顫的身體想自己走回去。
陸澤亭眸底深沉，閉了閉眼，提醒自己不要和一個醉鬼計較。
兩人僵持幾秒，姚子臻猝不及防被人扛上了肩。
“陸澤亭！你、你……扛著我幹什麼？我自己會走！你怎麼每次都是這樣！”姚子臻氣急敗壞，不停擺動身體試圖從他身上下來。
陸澤亭扛著人徑自回到房間，毫不留情地扔在潔白的大床上。
看來以後不能讓他喝酒，每次一喝多就莫名其妙地撒潑胡鬧，完全像變了一個人。
姚子臻狼狽地摔在床上，胃裡翻江倒海。
他頭腦暈乎乎的，坐起來直罵：“姓陸的，從小到大我到底哪得罪你了，怎麼處處都有你給我添堵？”
其實他自己心裡很清楚，陸澤亭的那一聲輕笑並無惡意。但一想起求他幫忙的情景，想起被他按著標記的樣子，就渾身是刺。
對於曾經是Alpha的他來說，要多屈辱有多屈辱。
“把話說清楚，我什麼時候處處給你添堵了？”陸澤亭眸深似海，立在床邊冷冷追問。
他承認以前對林鹿的態度說不上太好，但絕對沒有故意刁難添堵。
姚子臻醉得意識不清，不知道現在自己身處的到底是真實還是夢境。反正不管在哪裡，都有一個煩人的陸澤亭，甩都甩不掉的陸澤亭！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發小故意灌我酒。”
“他們灌醉我想幹什麼……”姚子臻睜著水霧迷離的眼睛，望著陸澤亭的臉。
他委屈地撇下嘴角，眼尾紅紅。
“哪哪都有你……我躲你都躲到國外了，你還要我怎麼樣？”
陸澤亭微微一怔，盯著他氤氳的雙眸，聲音有些發澀：“你在說什麼？”
“什麼什麼……就是讓你離我遠一點。看見我，記得繞路走！聽見沒……”說完，姚子臻再也支撐不住身體，虛脫般往後倒下去，疲倦地睡過去。
陸澤亭眉頭擰起，站在床邊看著姚子臻醉得發紅的臉頰，羽鴉般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
——看見我，記得繞路走。
不堪的回憶如潮水般湧上來，很久以前也有人跟他說過一模一樣的話。那冰冷厭惡的語氣，讓多年後的他依然沒有勇氣朝他靠近一步。
就像被人無形中扼住喉嚨一般，陸澤亭覺得自己呼吸都開始艱難起來。回憶起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沒人知道此刻表面平靜的他，心臟正不受控制地狂跳著。
***
那晚姚子臻斷了片，完全想不起來遊戲結束後面的事情，隱約記得跟陸澤亭鬧了些不愉快。
他旁敲側擊地試探過，陸澤亭都沉著臉不願多說。
從度假山莊回來以後，陸澤亭又開啟機器人模式，一連忙幾天都不見人影。
姚子臻也樂得清閒，待在家裡心安理得地做鹹魚。偶爾跟管家大叔研究一下西餐菜式，無聊就偷溜進書房看書。
這天，姚子臻難得起了個大早。
陽光從窗外透進來，花園裡隱隱約約傳來說話的聲音，他心下有些奇怪，爬起床到窗戶瞄了瞄。
本該在公司的陸澤亭，穿著一身淺色休閒家居服在花園裡澆花。管家劉叔在一旁恭敬地聽著他說話，時不時笑著點頭附和。
只見他柔順的短髮垂在額前，看起來年輕了好幾歲。陽光灑在他身上，融化了他冷峻的眉眼，沒有往常的壓迫感。
忽然，陸澤亭停下說話，看了一眼二樓窗戶。
差點被發現的姚子臻趕緊閃到一旁，只留下微微晃動的窗簾。半晌，他拍拍自己的臉頰，整理思緒。
下樓時，陸澤亭已經在沙發上坐著，手裡拿著一本厚重的書正在看。
姚子臻瞟了一眼，驚奇道：“施託姆的《萊茵夢》？”
沒想到陸澤亭也喜歡看這本書。他在德國留學時看了不少德文原版書，這本也是經典之一。
“你會德文？我不記得你有德國留學的經歷。”陸澤亭合上書，略帶詫異的目光投向他，表情有些微妙。
結婚前看過林鹿的資料，他一直生活在國內。據說成績不錯，20歲就提前修完學分，完成了大學學業。
姚子臻的大腦空白了片刻，一時語塞。
“我無聊就喜歡看書，知道這個很奇怪？我還知道很多德國原版的經典書籍，你要是喜歡，改天列個書單給你。”
姚子臻心跳有些快，隨口胡謅了個理由敷衍道。餘光偷偷打量陸澤亭，見他沒什麼表情，才微微放鬆了身體。
陸澤亭的手指摩挲著封面，沉思片刻，嘴唇勾起一絲玩味的微笑。
“沒想到，如此晦澀難懂的德文原版書，林先生失憶還記得這麼清楚，看來確實很經典。”
姚子臻端起一杯水默默喝著，慢慢坐下沙發並不打算接話。這種時候說多錯多，畢竟他不是真的林鹿，裝也裝不像。
陸澤亭也不再糾結，放下書本，話鋒一轉。
“今晚恆信集團的慈善晚會，方子期指明要你出席。”陸澤亭抬起眼睛看他，意有所指：“你們的關係還挺熟。”
姚子臻皺起眉，姓陸的今天抽了什麼瘋？每句話都好像暗示著什麼，話裡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