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清快速的收拾好東西,不過也基本沒什麼好收的。沈家屋子裡除了幾套破衣裳,幾乎沒有屬於她的東西。
林母接她走的時候什麼也沒有帶,空蕩蕩的房間,好像這個人從沒有存在過一般。沈家人假惺惺的把她送到了村口。
林氏眼裡積攢著憤怒以及怨恨的目光,沈言清全當沒有看見。
她心疼自己辛辛苦苦給女兒攢的嫁妝,還有那五兩銀子,就這樣被這個小賤蹄子給拿走了。
“將來甜兒一定能找個好人家,這些損失的東西,會加倍的回到自己手裡的”想到這裡,林氏心中的怨氣才減少了些許。
杏花村到向榆村的路並不是很遠,兩個時辰就到了。眼前這個搖搖墜墜的茅草房,就是她今後的新家了,看來需要多多努力啊!
即便因為給林硯之看病,林家早已入不敷出,林母還是儘自己所能給簡單的置辦了下,好叫新進門的媳婦知道,自己真的會對她好。
二尺紅布,一身新衣裳,堂前一對紅蠟燭,門口貼著一對喜字,就這些還是林母倉促間備下的。
雖然寒磣,但也是林母盡了全力置辦的,光是那身衣裳都快花光了她身上所有的積蓄,接下來的日子要是兒子還不醒過來該怎麼辦啊?
婚房內一個熟悉的身影躺在床上,比上一次在鎮子上見到時憔悴了不少,是林硯之。
當初那個鮮活的少年此刻毫無生氣,凹陷的眼眶下是一大片的青灰色,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下巴已經冒出了一茬青色的鬍鬚。
趁此刻四下無人,她仔細的檢查了林硯之的傷口。頭上被繃帶纏了起來,看不出具體的情況,她猜測昏迷未醒大概就是因為腦袋上的傷。
再往下看,只見雙腿腫脹不堪,膝蓋以下呈現出不正常的彎曲弧度,紅腫青紫。看來傳言不假,確實是被人打斷了雙腿,隱約間還能看到凸起的骨頭!
沈言清雖然不懂醫理,但是這麼重的腿傷居然只是敷了草藥!看來得問問林母啊!
林母這邊早已在廚房內忙著,與之交好的翠芬嬸子在一旁打下手。
婚宴並沒有多少人,向榆村的人因為作弊事件,對林家多少都有些不待見,大部分村民都沒有來,再說新郎還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多少有些晦氣。
來的都是一些與林母交好的村民,以及離得近的幾戶人家,畢竟再怎麼都是一個村的,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以後還要互相走動。
與林家交集比較深的一些人,多少還是不太相信林硯之會作弊,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他的品性大家都還是知道的。
那個風光霽月的少年郎,如高山之雪,平常連一句謊話都不會說,怎會有如此行徑,想來定是有什麼誤會!
還有一桌基本都是林家的親戚,大伯林有田、二伯林有良、以及三伯林有貴一家,都住在附近,基本都帶著一家子來了。
沈言清想著自己名義上好歹是林家的媳婦,出去招呼一下,但是瞧著外面一個都不認識的人,還是轉身進了廚房。
“娘,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那聲脫口而出的“娘”讓林母愣了愣神,隨即很快又恢復的神色,略帶一絲不安道。
“廚房髒,你趕緊去歇息著,也忙不了多久,很快就好了”
“沒事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這聲娘她叫著並不彆扭,林氏那模樣自己不也叫她阿孃嘛,一聲稱呼而已,少不了一塊肉!
不過此刻她是真的沒事幹啊,光在那兒坐著多無聊,又不能玩手機。
最後林母還是沒有僵持過沈言清,三個人很快便把宴席做好了。
麵糊糊、野菜湯、粗麵饅頭,最硬的菜恐怕就是那盆豬肉燉粉條了,豬肉少粉條多,但是好歹也看得見一點油花。
原本林家家境也並不算清貧,畢竟能供出一個秀才來,平日的束脩也要不少。
但是林硯之重傷未愈,各種珍貴的藥材下去也不見什麼效果,反倒是積蓄都花的差不多了。
飯菜剛一端上桌,就聽到了陰陽怪氣的聲音:
“我說這好歹也是婚宴啊,就弄這麼寒磣打發叫花子呢?瞧瞧這野菜湯,山上隨手都是一大把,在我們家都是餵豬的,你們竟然好意思端上桌來!是瞧不起我們這些人嗎”
說話的正是林家的大伯孃劉氏,平日裡便嫉妒老四家出了這麼一個秀才,襯得她的兒子愈發的一事無成。
現在他家出事兒了,自己高低也得過來看看笑話的!
劉氏一邊說著話,一邊用筷子在野菜湯裡攪來攪去的,最後嫌棄的將筷子給扔到了桌上。
其他人聽到都面面相覷,其實這菜在不太富裕的向榆村來說算好的了,院內氣氛瞬間變得詭異起來。
房內一直忙活的林母此刻正準備出去招呼眾人,聽到劉氏言論不禁身形一頓,踟躕半天不敢上前。
翠芬嬸子見狀不對趕緊上前安慰,幾番言語中沈言清也大概瞭解到了院內眾人情形。
沈言清遞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示意她等會兒,自己卻去了眾人吃飯的院子裡。
”讓各位鄰居長輩見笑了,家中最近諸事較多,招待不周還望各位見諒!只是剛剛聽大伯孃的意思,你家豬竟然與人同食,當真是長了見識了!”沈言清故作驚訝
這席面雖然算不上好,但是村子裡哪家生活水平又有多好?
誰不是天天野菜湯加麵糊糊,稍微窮一點的家庭麵糊糊都得加一半麥麩!過了季連野菜湯都吃不上。
這劉氏純粹就是來找茬的!
“可不是嗎!真是可憐了,嫁過第一天就吃這麼些玩意兒,以前林家多風光啊,十里八鄉的誰不知道向榆村出了個秀才啊,誰知竟然是靠作弊偷來的,簡直丟我們林家祖宗十八代的臉面,以後下去了都不好意思見列祖列宗”
聽不出沈言清暗諷的話語,劉氏繼續得意洋洋的說道,看見如今他們這模樣,她心裡甭提多開心了,言語間極盡挖苦。
“你說作弊就作弊啊?你哪隻眼睛看到的呢?有官府通報嗎?我相公也沒有被褫奪秀才稱號吧?既然什麼都沒有那說明這個事情還有待查證!身為親伯孃你不幫著自己侄兒,反而落井下石,真是其心可誅!”
“你…….”
“你什麼你,林硯之這個名字可是在榜單上確確實實存在的,是官府蓋了印章的,在座的誰能不承認啊?”
沈言清一番話下來,在場的眾人紛紛點頭附和,確實也沒見官府拿走林硯之秀才的稱號啊。
都說他作弊,但也只是書院的書生在說,林硯之現在還昏迷著呢,這事兒都還沒定論。
“大伯孃要是看不上我們家,嫌我們的東西寒酸那你自行離開便是了,我們廟小容不下大佛!其他的各位叔伯嬸子,如果也看不上我們林家想要離去的,我們絕不阻攔!但若是不嫌棄願意賞臉留下的,我林家眾人願盛情相待!”
“好你個沈言清!當真是了不得,才進門第一天就開始擺譜!田素芳,這就是你們家新婦的待客之道嗎?一點教養都沒有”
田素芬是林母的大名,這幾天出事以來,她一直活在各種明嘲暗諷之中。
沈言清那番話聽得她是酣暢琳琳,很多自己不敢說的話就這麼被她這麼直接的吼了出來,心中別提有多暢快了!
“既然大嫂知道言清是我林家新婦,她的態度自然也是我的態度!大嫂若當真是瞧不起我們家,那我自是不敢多留了!”
林母一番話倒叫沈言清多有佩服,她還擔心林母因為兒子的事對人對事都畏畏縮縮的,不敢爭辯,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最後整場宴席也就只有劉氏憤然離場,其餘林家眾人雖然心中多有尷尬之意,但好歹都顧及體面,也不會像劉氏這般只顧口頭之快,表面上還是和和氣氣的參加完了這場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