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能夠拿捏他的人,他的事,沒有多少。
他今天來,也只是想解開一個疑惑。
不然誰願意陪他玩?
然而,林文豪也並沒有想深究他話裡的意思,而是將話題引到他急切的方向。
“不是讓你把孟馨一起帶來嗎?她人呢?在哪?”
林殤微微垂頭,“她要去出差,沒一起來。”
“什麼?出差?什麼時候出差不行?非得今天出差。”
林文豪無比憤怒,“我不是告訴你嗎?一定要把她帶回來,她不回來,你回來幹什麼?”
他無能狂怒咆哮著,“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你知道你讓我們林家蒙受多大的損失嗎?就因為你沒有帶孟馨回來,我的所有計劃落空了!這個宴會白辦了,你到底還能做什麼事?你究竟還能幹什麼?”
林殤微微一笑攤手,“我只說了我回來,可沒有說孟馨跟著我回,爸,你該不會以為我說什麼她都會聽吧?人家可是一個集團的總裁,能聽我的才奇怪。”
是,他雖然不知道林文豪喊他們回來,還特意交代一定要帶孟馨的原因,但是也猜的八九不離十。
估計那二樓的貴賓就是林文豪所謂的計劃,他是想利用孟馨來達成一些合作和交易吧。
林文豪恨鐵不成鋼,但事到如今也無可奈何,只能轉變話題。
同樣是他非常心急又渴求的話題。
“你和孟馨怎麼樣?她是不是給了你很多錢?你有錢買那麼多禮物,穿那麼好的西裝,都是她給你的錢吧。”
他貪婪的目光,再次看向林殤身上的西裝,那眼神除了羨慕嫉妒,還有恨。
林殤微微皺眉,是他的錯覺嗎?
林文豪的眼神,就像是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另一個他仇恨的人。
“你還真是沒良心,有點錢就揮霍,一點都不考慮家裡,但凡你把給他們買禮物的錢貼補咱們自己的家用,我和你媽也不至於對你不抱指望。”
在看到林殤一身西裝價值百萬,再加上剛才前廳的刺激,林文豪有些口不擇言,也暴露出了他的真實目的。
林殤只覺得好笑,“爸,你怎麼會覺得,我花的這些錢是孟馨給的呢?孟家就是再有錢,也不可能隨隨便便給一大筆零花錢我吧?”
他語氣中帶著調侃,“說到底,我也就是一個贅婿。”
林文豪不耐煩的揮揮手,“我不管你錢是哪裡來的?是偷的孟馨的,還是搶的孟馨的,還是騙的孟馨,總之你把錢都給我,我和你媽替你保管。”
林殤啞然。
林文豪還在喋喋不休,“我是讓你入贅孟家,不是讓你直接倒向孟家,你別忘了你姓林,不姓孟。”
“那如果我沒有錢給你呢?”
林殤雙手一攤。
林文豪一愣,“沒有錢。”
林殤微笑點頭,“是啊,沒錢。”
不等林文豪暴怒,他又笑著說,“我這身西裝是租的,不是買的。”
“那、那些禮物……”林文豪很急迫地追問。
林殤繼續微笑,“那些禮物是從孟家的倉庫拿的,也不是我買的。”
林文豪有些不相信,“你不會是在騙我吧?”
林殤笑容無害,“我騙你幹什麼?還是你覺得孟家是冤大頭?隨隨便便就能給我這麼一大筆錢。”
林文豪的臉色黑了又青,青了又黑,他暗暗咬牙,“你最好是別騙我。”
“當然。”
“那些禮物,可惜了。”
林文豪扼腕,不滿的瞪了林殤一眼,“你要是不把那些禮物給他們,而是拿去典當,至少也能換回一半的錢。”
林殤心裡冷笑,面上卻裝出一副無辜的表情。
“爸,我拿這些東西送給親戚朋友,這孟家就算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麼,但我要是拿這些東西去賣,去典當,那孟家可不一定會高興。”
這話說的也是。
林文豪只能恨恨咬牙,“你就不會偷偷藏幾件起來嗎?”
他不甘不願的揮手,“好了,你回孟家之後醒目點,多為我們林家謀點福利,別白費了我們的籌謀,我和你媽媽可都指望著你光宗耀祖。”
光宗耀祖?
還真是好笑,林榮寶才是他們的耀祖吧。
林殤故意裝傻,“爸,可是我一個入贅的人家,孟氏集團也不可能要我吧?就算我是去孟氏集團上班,人家給我開工資也不會高到哪裡去,我想給家裡謀福利,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林文豪恨鐵不成鋼, 低吼一聲,“誰讓你去孟氏集團上班?就你?以前在鄉下養豬,還想去孟氏集團上班,你開玩笑吧。”
林殤一副困擾的樣子,“那爸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讓你在孟馨的身上多下點功夫,虧你長了一副好皮囊,你就不能哄著孟馨,把孟馨伺候好了,她給你一些零花錢,給你金卡,那你不是要什麼就有什麼了?”
“上班?上什麼班?上班能值幾個錢?”
這些話徹底暴露了林文豪的虛偽短視和淺薄無知。
也讓林殤更加懷疑,這還是孟凡口中,那位至交好友嗎?
眼前這個男人,憑什麼讓一個集團總裁認可他?
在多年前定下娃娃親,甚至二十多年後依然堅持完成承諾?
他不禁問出口,“爸,你和孟凡交情很深嗎?”
林文豪忽然全身一僵,他陰鷙的眼神瞪著林殤,“你剛還說什麼?”
林殤定定望著他,想從他的眼神里找出答案。
“前幾天我去見孟家見了孟馨的爸爸,他跟我說,你和他有交情,是這樣嗎?”
林文豪避開他的視線,語氣有些急促。
“那已經是多年前的交情,我們已經很久沒見了。”
“是這樣嗎?”林殤若有所思,繼續問,“那爸能說說,為什麼兩家會定下娃娃親嗎?你和他,又是怎麼認識的?”
林文豪臉色黢黑,“這都是以前的事了,有什麼好問的?”
“為什麼不能問?這裡面是有什麼隱情嗎?”
林殤緊盯著他不放,“媽媽見過他嗎?是兩家的交情深,還是爸你和他的交情深,兩家曾經有過往來嗎?”
一連串的發問,讓林文豪心煩意亂,他幾乎是無比暴躁的怒吼。
“我讓你別問!別問別問,有什麼好問的?怎麼你現在成了孟家的女婿?就以為自己很了不起了,你這是什麼意思?審問我,質疑我,還是什麼?”
“沒有我,你林殤屁也不是!還想入贅?早知道我就應該在你出生的時候直接掐死你,而不是讓你外婆把你丟到山裡喂狼。”
“都怪你外婆,她憑什麼自作主張?居然敢把你偷偷帶到茶山村養大。”
林殤震驚了,他愣愣看著林文豪,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但心裡卻很清醒的認知到,林文豪說的都是實話,心裡話,他說的是最接近真相的話。
可是為什麼?
什麼樣的仇恨?居然讓他想要掐死一個剛出生的嬰孩?
虎毒不食子,何況人乎。
林文豪衝動輸出完,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他神色僵硬,給自己找補。
“我和孟馨爸爸的事,你們小孩子不要多問,更不要管,以後這件事情,不要再提。”
他神色複雜的看了林殤一眼,卻又不敢多停留,只匆匆留下一句。
“剛才我說的話是無心的,你別往心裡去,在爸爸心裡,你和林榮寶一樣。”
真的是一樣的嗎?
林殤陷入沉思,心裡的震驚依然久久無法平復。
他曾經想過,或許是因為他小時候鬧騰,所以林文豪夫妻倆把他送到外婆那裡,。
也曾經想過,是因為林文豪夫妻偏愛幼子,所以把他送走。
也或許是其他原因,導致他無法享受到普通人家的父慈母愛,家庭圓滿。
因為多年沒有一起生活,所以林文豪夫妻不知道怎麼和他相處。
但,聽林文豪剛才透露出來的,壓根就不是這麼回事。
再如何痛恨,再如何偏愛,誰會對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下手?
還丟進山裡喂狼,這麼小的孩子,即便是在山裡過一夜,都能被活活凍死。
他是怎麼做到37度的嘴,說出如此冰冷的話?
原本他就有所懷疑,現在他的懷疑更甚。
他可以父不慈,母不愛,也可以弟不恭,但絕不能糊里糊塗,不明不白。
他要知道答案,他要知道真相。
當然林文豪是不可能告訴他的。
從林榮寶嘴裡撬出答案也不難,但他的年齡,知道的有限,也容易打草驚蛇。
最好是,能夠知道當年所有真相的人。
林殤腦海裡,立刻浮現出一個人選。
這個人對林文豪非常瞭解,他在林文豪身邊這麼多年,一定知道很多,甚至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細節,也只有他,才能給他解答。
但在此之前,他還需要瓦解這個人對林文豪的忠誠。
林管家你可別讓我失望。
當然要瓦解林管家的忠誠,撬開林管家的嘴,同樣不容易。
需要一個突破口,還需要引線。
不急,慢慢來。
不急,再慢一點點。
他想的入神,天色從昏黃到黑暗,只剩下點點浮白。
前廳依然熱鬧非凡,花園裡的燈也相繼點亮,但私下裡依然悄然無聲。
林殤深吸一口氣,正準備起身回到前廳,忽然背後有風吹起衣角的聲音,伴隨著急速的喘氣聲。
像是有什麼人朝他衝了過來。
林殤立刻警覺,迅速往旁邊一閃,接著轉身回頭低聲喝道,“是誰?”
那個朝他撲來的身影,厚重肥胖,在他閃開之後,收勢不及險些栽倒在地上。
她狼狽的,踉踉蹌蹌的,扶著路邊的石條,勉強站起來。
花園頂上昏暗的光線,映照出那張腫脹的臉龐。
林殤微微皺眉,認出眼前的人。
那肥胖的身軀,財大氣粗的金項鍊,金手鐲。
“王翠花?”
王翠花一隻胳膊還受著傷,橫眉豎目,很是不滿的樣子。
“你跑到哪裡去了?不是讓你洗洗乾淨在別墅等我嗎?虧我問你爸,他還說你回老家,原來是騙我的,一個老騙子和一個小騙子,全家都是騙子。”
“還好我聰明,一眼就識破你家老東西的伎倆,什麼回老家,什麼洗乾淨,等我回來都是框我的。”
林殤無語,他記得這個王翠花之前出了車禍,據說是要休養一段時間,後來他和孟馨領證,他就把這件事丟在腦後。
怎麼也沒有想到,她會突然間竄出來。
不想和他廢話,他抬腿就想走。
王翠花眼尖,肥胖的身子矯健的攔在他面前。
“我話還沒說完,你走什麼走?信不信我打斷你的腿?”
林殤雙手環胸,冷冷看了他一眼,“你也說了是他騙的你,你找他去,和我無關。”
“什麼和你無關?是你爸說的,把你送給我,現在說和你無關,早幹嘛去了?”
王翠花很是不滿,上下又打量了他一眼,突然咦了一聲。
“我說呢突然這麼硬氣,原來是抱到大腿了,這身衣服不便宜吧?蘇格拉底名匠純手工定製高級西裝銀灰色,這個價值得七位數,這條大腿還挺粗的呀。”
王翠花倒也不是一無是處,一眼就看出他身上西裝的來源和價值。
她氣呼呼的,“別人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再說是我先看上你的,你憑什麼拒絕我,誰給你的勇氣?就連你爸也不敢這麼跟我說話。”
林殤冷哼,“憑什麼拒絕你?就憑我已經結婚這個理由夠嗎?”
王翠花有些驚訝,但又不太驚訝的樣子。
“好小子,真有你的,哄的人家給你花錢就算了,居然還哄人家跟你結婚?看來你是有兩下子的。”
“不過就算你結婚又怎麼樣?你就是結婚了,之前的承諾也得算數,說了讓你陪我睡,你就得陪我睡。”
林殤拉下臉,“我說我已經結婚了,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外婆曾經說過,對待女人應該有紳士風度,不管是老的醜的小的,好看的,都應該保持禮貌。
但是外婆沒有說過,有些人是不值得你用禮貌和尊重對待。
比如說,他的母親陳怡,再比如說眼前這個王翠花。
他的母親陳怡,是可以指著他的鼻子,說出無盡惡毒的話傷害他,用雙標的方式對待他和林榮寶。
而王翠花,則是不把人當人,認為錢能買一切。
就像此刻,他已經拒絕,再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