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人住在離京五十里外的莊子上,沉魚的哥哥是莊子上種地的一把好手,沈家人住在一處低矮的院子裡。
院子有三間正房,四間廂房,屋子都不寬敞。沉魚的兄長家裡有兩子一女,已十多歲,都在莊子上幹活。
沉魚的到來讓一家人措手不及,手忙腳亂的,看著跟著侍候的白婆子,一家人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接待。
還是沉魚心裡有數,讓人將東西從馬車上卸下後,就讓白婆子和車伕去找莊頭要住處,這小院子如此多的人根本住不下。
待跟來的人離開後,沉魚才跪在父親跟前磕頭,六十多歲的沈昌榮很瘦,這個小女兒從七歲之後就沒在身邊,見面的機會都少,從他兩年前出府後這還是第一次見到。
此時女兒已是二爺屋裡的人,端不起父親的身份,又缺少感情的交流,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說話,看了女兒半天終是問出一句。
“怎麼突然回來了?這天寒地凍的。”
“女兒要隨二爺去南方几年,過些日子就要離京了,所以回來看看父親。”
沈昌榮聽了,過了幾息才說出一句:“那也好,出去了就要以主子為重。”
一旁的嫂子顧氏一聽父親的話,就怕再惹妹子傷心,一把拉起妹子,“出去的事情以後再說,我們現在一家人先好好說話,天還這麼冷喝口熱茶。”
顧氏十分熱情,讓自己的幾個兒女來見小姑姑。
沉魚又熱情地叫大哥大嫂,兩個侄子一個侄女原主就沒多少印象,多年不見都只記得名字。最大的叫永寶,侄女居二叫蘭香,小侄子叫永早。
侄子侄女分別跟姑姑行禮,沉魚一一的辨認幾個人,並送上提前準備的小紅包,心生喜歡的是侄子侄女幾個都不像大哥那般實在,一言一語中就能看出受嫂子影響頗多。
家裡的房間並不多,沉魚跟著侄女住一屋。
到了晚上,相處半日的家人就少了生疏,氣氛就好了起來。家人各自講著在莊子具體負責那些事務,說些平常的趣事。
沉魚喜歡聽家人說的趣事,遇到不明白的事情還會追問。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上次惹事的時候,只想到了自己奮力一搏,根本沒有想到連累了原主的家人該要怎麼辦?心裡一陣愧疚。
其實這莊子上的家也不算是沉魚的家,小時候他們一家人都是住在何府後面那條街的,後來是哥哥來了莊子,她爹後來才來的莊子上。
這個家沉魚還是首次過來,但莊子上明顯沒有府裡的規矩那麼重,讓她感覺過得十分輕快,無事時由小侄女帶著在莊子轉圈圈。
原來只准備住一夜的沉魚,卻住了兩夜都還沒有走,這日白婆子過來幾次,明顯就是催促她快些回府。
次日就是何亞同的休沐日,不得不回去了,不然會惹了他生氣,她不能在這些小事上都與他置氣,再說她在此已留了有三日。
次日一早收拾好,吃過早飯就告別家人,出發回城。
有可能是二爺在何家是唯一中了進士的人,連帶沉魚也受到了大家的以禮相待。
沉魚的馬車出發時,莊子上的農戶們都來相送,就連莊頭也隨著她哥哥一路將馬車送到了莊子門口。
馬車才走跑出莊子,沉魚就聽到外面車伕吃驚的聲音:“是二爺,二爺來了。”
然後就聽到車伕跟二爺請安的聲音。
陪坐在馬車上的白婆子立馬出了馬車,然後車廂裡就鑽進了一個人,帶著一身寒氣,正是何亞原。
“二爺怎麼在這裡?”
才上馬車的人,對著沉魚一笑,“我以為你樂不思蜀呢?還知道回去?”
“難得出來一回,就想多陪陪家人。”
沉魚聲音弱弱的,好像還有些委屈,反正自己已經先住了三天,此時示點弱,說話軟一些又吃不了什麼虧。
“好了,又沒說你什麼,你還委屈上了。就怕你一齣府,把你二爺忘得沒邊了。”
“怎麼可能?”沉魚嬌叱一聲。
坐在對面的男人,一把就將她扯了過去,摟在懷裡就親了過來,熱情似火,好像他已對她思念如骨。
沉魚任由他擺佈,知道幾日不見這男人又精蟲上腦,不過他到底還是講臉面的人,在馬車裡除了親了又親,沒做出其它出格的事情來。
莊子裡送行的看著馬車才走出不遠,對面迎面跑來三騎馬,在馬車周圍停了下來,然後護在馬車的周圍繼續前行。
就有常往府裡去的人眼尖,說了句,“是二爺。”
其它送行的人這時也看出來,二爺已經不見了身影,但跟在馬車周圍的兩人,是二爺身邊的常隨,說明是二爺無疑。
莊頭回頭看了一眼沈立光,還是那副憨厚的樣子,不知是不是反應比較慢,一點都沒有表現出驚喜。
他心裡默了默,二爺的情況全京城都知道,何況他們何家的下人。不出意外的話,二爺的長子或長女會是沈沉魚所出,這沈昌榮一家日後還有些富貴,這家人還得抬舉著些。
沉魚回到何府後,離出京的日子就已不遠,開始打包行裝。老太太因為孫子出行,準備了許多東西,又時時將沉魚叫過去千叮萬囑。
這一去就要去幾年,東西當然要多帶,府裡其它院子也送些東西過表示情意,按沉魚的意思,帶這許多東西,不如多帶銀子。
何亞原看到堆了半屋子的東西,只說輕裝出行,這正合沉魚的意,開始大刀闊斧的縮減行裝。
可一聽說有許多東西在南方不一定能買得到,心裡又感嘆,這始終不是她曾經的那個時代。
何亞原手下的幾個常隨,平榮剛成親不久,暫時先留在了京城,其他的人都隨他走。芙蓉院裡只留下一個曹婆子和香丫守著,其他的人都交回給府裡安排。
到了何亞原離府的那日,本說輕裝出行的,行李卻還裝了一馬車,人坐一輛馬車。
出府時,府裡其他送別的人反應並不大,好像無所謂何亞原在不在府裡,只有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抹,感覺是要哭暈倒的樣子,目送了老遠還不歸去。
沉魚知道何亞原是老太太養大的,與自己的父親與繼母弟弟都不親。
但她是真的沒有想到,何家二老爺何治方對兒子的感情如此淡漠,囑咐的話都只說了一句‘出門在外多注意’,再無其它。
反而是大老爺何治安拉著何亞原一遍遍叮囑,即使只是表象也讓人心生暖意,說實話沉魚不知道何亞原對自己父親有什麼感想,她都感到心寒。
身旁的男人一次次回望老太太,想來他也是為難的,沉魚心裡有一絲絲不好受,但轉瞬她又不那麼想了,是他自己的選擇,也是他的前程。
反正出都出來了,以後的路應該能更多掌握在自己手裡,又變得高興起來,感覺自己就會如春天的燕子,自由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