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婆子记得,老头子在世时说过,茶楼酒肆这种地方,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消息最是灵通。
乔婆子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去了一间酒肆。
男人嘛,三杯马尿下肚,该说不该说的,全往外吐露。
她都没舍得买酒,装作寻人在酒肆里转悠了两圈,终于听见有人在议论闻家。
“哎,闻家的事儿你听说了吗?因为养女干出的蠢事,陛下亲口下令,让闻大人停职在家反省三个月。”
“闻大人真是倒了血霉,他那个位置多少人盯着,离开三个月,再回去哪还有他的位置。”
“等风声一过,他肯定会收拾那个养女。恐怕还会连累婆家。”
“别忘了,闻家往上数三代,可是出过帝师的,那根基厚着呢!只要闻大人一句话,那家子倒霉蛋五十年内别想有出头之日。”
“那个穷秀才被连累也就算了,谁让他娶了闻家的养女呢?想攀高枝就得承担风险,可怜的是他的堂兄弟,也被他连累。”
“那家人要是聪明点,现在就赶紧分家,最好是断绝关系。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闻家还敢灭口?就不怕被政敌抓住把柄,事情暴露后影响官声?”
乔婆子早就吓得手脚冰冷,此刻也不由得支棱起耳朵。
就听他们压低了声音:“后宅女人的手段还没见过吗?无声无息把一家人弄死绝,也就是几两银子的事。就算暴露,也可以推两个下人出来顶罪,还能得一个大义灭亲的好名。”
“我现在都开始同情养女的婆家了,原本以为娶了个千金小姐,能跟着鸡犬升天,没想到娶回来的是个丧门星!”
乔婆子吓得打了一个哆嗦,脑瓜子嗡嗡作响。
街对面,茶楼二层的包厢里,闻颜看着乔婆子脸色惨白地走出来。
她就知道事情差不多了。
她出了包厢,就撞见一行公子哥下楼。
最中央被人拱卫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闻家的长子,闻颜曾经的大哥闻择端。
她连忙后缩一步,藏了起来。
接着,她就听见那些人在议论自己:“择端,你家那个假妹妹也太不知轻重了,竟然做出那种事,还累及你父亲!”
“就算不是血脉亲人,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也不该在外面那样抹黑你们。”
同行的公子哥都在替闻家打抱不平。
闻择端微微皱眉,不赞同地道:“你们别这样说二妹妹,她只是刚刚嫁人心里不安,想获得母亲的关注,才会在慌乱之下做出那些事。她并不是故意的。”
“择端,你就是太重感情了,才会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闻择端:“毕竟是我疼了十五年的妹妹,不可能没有一点感情。”
几人说着,就离开了茶楼。
闻择端刚才的话,看似在维护闻颜,实际上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她身上。
想到前世这位好大哥的无度索取,她只剩下冷笑。
闻颜眼神冷漠地看着他们消失在街尾,这才出了酒楼。
她走了没几步,忽然警觉地回头,朝茶楼的二楼看去。
空无一人。
就在她包下的雅间的隔壁。
“闻颜小姐好敏锐。”小厮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他疑惑地问,“主子,既然您这么喜欢她,当初为什么不去提亲?
您可是伯府公子,才学品貌都是一等一的,闻大人肯定会把闻颜小姐许配给您的。”
男子苦笑一声,他何尝没有这样做过。
得到换亲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央求父亲去闻家提亲。
可结果呢?
父亲不但没有应允,反而将他关进密室,直到闻颜三朝回门之后,才将他放出来。
儿女的亲事是最好的联姻工具,他的父亲又怎会看上二流官员家,不受宠的养女?
男子看着闻颜渐渐消失在人群中,眼神无比温柔缱绻。
只可惜,他们此生有缘无份。
闻颜若是在场,就能认出,男子正是前世对自己帮助颇多的伯府世子——庆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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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颜坐马车回到书院山脚下时,天都擦黑了。
应知林早就守在客栈。
“你一直等在这里?”闻颜扶着他的手,跳下马车。
应知林见她平安无事,暗暗松了口气,递了一杯温水给她:“奔波一天累了吧,坐着歇会儿再回家。”
“没事,我都坐一天了。”闻颜饮尽茶水,应知林又递来一小包绿豆糕给她。
“我们快回去吧,再不走天就要黑了。”闻颜真的有点饿了,抱着点心边走边吃。
他们一路走一路闲聊。
闻颜就详细跟他说了今天的事。
小乞丐和茶楼里的人说的话,都是她提前安排的。
应知林听后,久久没有出声。
闻颜以为他在心疼乔婆子。
就听他低低地叹了口气:“原来,摆脱他们,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如果,母亲和父亲能果决一点,也许就不会撇下他和弟弟妹妹,早早过世。
闻颜见他情绪不佳,便岔开话题,问他书院的工作处理得怎么样了。
应知林今天向书院提了辞职,又去甲字班报了名。
明天就能正式上课学习了。
闻颜宽慰道:“乡试还有四五个月,你不必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今年不行,明年再考就是了。”
闻颜对应知林的才学并不清楚,反正,前世的他并没有考中。
之所以还支持他读书,是不想让他两三年后,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应知林不知闻颜心中所想,只在心底暗下决心,此次乡试,一定要拿个好名次,才不会让闻颜的资助打了水漂。
他们一路闲聊着回到家。
刚进村子,就听见乔大双骂人的声音:“呵呵,知道的,那是我们应家买的下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应知林孝敬你个老菜帮子的。
刘寡妇你但凡要点脸面,就该找根绳子挂梁上,早点去见孙家的列祖列宗!
还有慧娘你个下贱娼妇,不过是应家买回来的奴婢,我让你干点活你傲气什么!别说是使唤你,就算是闻颜来了,也得跪着给我洗脚。”
走近了一看。
只见乔大双像只大水桶,杵在刘家门口,咒骂不止。
刘家的院子里,一点反驳的声音都没有。
“哟,大伯母想让谁给你洗脚啊!”
闻颜脸上笑盈盈的,手里抛着一颗石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乔大双。
乔大双看见石子,就想起闻颜用石头砸她嘴巴的事,登时觉得嘴唇隐隐作痛。
“要……要你管!”乔大双色厉内荏地说完,就扭着水桶腰回了应家。
闻颜夫妇也跟着回了院子,并不见乔婆子身影。
闻颜和应知林也没多问,便先回屋歇息。
夜色渐深。
却仍不见乔婆子回来。
闻颜去院子里看了一趟,应知林也在门边看了两回。
“我亲自看着她上了牛车,才回来的。她不会在路上出事了吧。”闻颜忧心忡忡。
若是乔婆子出什么意外,应知林不仅参加不了乡试,连学都上不了。
自己这个孙媳妇也要在家丁忧守孝,做什么事都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