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赤澜的目光透过火烛,明光曳动。
“天洲的事就交给你去办了,我明早动身赶上阿布马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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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毕竟是两国大事,队伍声势浩大,前后都有御林军看守,足足百余人。
原本沿街都是看热闹的吵嚷声,出了城便只剩马蹄和轮毂的交错,温良没有力气掀开帘子回望京兆城最后一眼,队伍便没入了树林。
所有的离别既仓促又淡漠,好似温家与他终究会成为再也无法交纵的回忆。
收拾干净的刘望看上去俊秀精明,只是眼神不会骗人,刘望的眼睫一看便是有故事的人,他端来碗碟盛着汤药:“公子,好些了吗?”
温良深受砒霜余毒侵蚀,声音都发不出,只是阖起双眼,表示不适。
刘望将药又递近了几分,浓郁的药草香气探入了温良的鼻腔,他不自觉蹙起眉峰。
“公子,把药喝了吧,李郎中再三叮嘱过,这药不能断。”一旦断了,余毒便会再次积蓄成团,对内脏造成致命伤害。
温良拗不过刘望的坚持,只是手指才碰到碗口就虚弱地垂下,幸亏刘望没有放手,否则这碗汤药就洒了。
见温良实在没有气力捧起药碗,刘望啧了一声,低着头道:“公子,得罪了。”
语毕,他枕高了温良的后颈,将碗口直接对准温良苍白的唇间,棕褐色的药液在倾灌的同时溢出不少,好在刘望事先垫好巾帕,没有污了温良衣袍。
“公子躺着歇息吧,这趟西出路途遥远,避开了去大城镇落脚的路径,今天马车是不会停了,明日到了泗水镇我再去备些药材。”
温良从喉间挤出一个嗯字,在刘望的搀扶下靠着软塌慢慢下滑,很快便因为身子虚入了眠。
等再睁眼时,已经天黑,正如刘望所说,队伍并不打算绕路去城镇歇息,颠簸中的马车又行了几里,在一处平坦地扎起了营。
温良没有下马车,虽然他贵为和亲郡王,但露宿这件事也并未受到什么优待,御林军准备的郡王菜肴不过是随行马车内的常见蔬果,小厨生了火,做了几个小菜热了米饭便差人送了过去。
奈何温良实在没有胃口,喝了点汤便又让刘望送出来了。
随行官一共四人,其中为首的护军参领郑多宽和另外几人打趣道:“都要和亲了,还搁那摆架子呢。”
引来周围人轰然而笑。
刘望北放下碗筷:“明天在泗水镇得多停半个时辰,郡王在府上落了病,郎中叮嘱好生照料,还望几位大人包含。”
这话不卑不亢,倒是堵住了几人的嘲笑,郑多宽和边上的人碰杯:“行了,知道了。”
郡王若是真的一病不起,延误了和亲,激怒了西戎人,他们可都是要掉脑袋的,所以言语间再有鄙气,也没有拿病恙作文章。
相反,郑多宽还叮嘱侍从让小厨多准备些方便消化的菜肴,护送和亲也就十五天的时间,他可不想出什么乱子。
弦月逐渐丰盈,别人的月圆团聚,却是他的离家前谱。
刘望抱着软毾登上马车的时候,温良正看着窗外的月色。
“夜里冷,披上暖和些。”
温良喝了暖汤,加上又睡了一整日,精神有所好转,他偏头看向刘望:“你总是这般不善言笑吗?”
刘望将毾㲪的边缘理顺,将车帘放下,拢着温良的肩示意他探回身子,别受了外头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