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不认为自己做错什么惹程嘉定怀疑,她强撑着镇定,在心中措好了辞,既不暴露自己的心意,也不会让对方失面子。
就在她正准备说的时候,程嘉定懒懒笑了声:“开个无聊的玩笑。”
“……”
云浅的礼貌尽数吞回腹中。
病房内的气氛实在难熬,她开始转换思路,想找机会重拾刚刚劝他离开的话茬。可这太难了,她想破脑袋也没有勇气张口。
“还以为你想请我吃饭。”
程嘉定绕过她的病床,到窗边,拉开一小半窗帘。修长的指骨刚碰到窗户,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动作一顿,回头看坐在床上的女生,问:“开窗抽根烟行吗?”
云浅本就在发愣,此刻被问,僵直地点了下头。
下一秒,窗户被拉开小半,程嘉定掏出烟盒,敲出一支松松咬在唇中。他的打火机是墨蓝色的,仅是看着,就给人一种冰冷的触感。
齿轮擦过,由上方窜出一道短簇的火光。
他抽烟的时候没有说话,半边身子松松倚着墙壁,与他这个人的气度极其相符,始终都是慵懒的。仿佛根本不需花费心力,就有别人追逐而得不到的松弛感。
云浅不知不觉看得入迷了。
程嘉定个子高,打开窗户后,脊背稍稍躬起,半边胳膊压在窗沿,口中吐出的青白烟雾随窗外的风飘远。
姿势不舒服。
他深深吸了两口,把剩半截的烟捻灭在旁边的烟灰缸里。
见状,云浅猛地别开目光,假装自己在看别处。听到关窗声音,她才假模假样地转过头,以为自己特别自然:“你要走了吗?”
肯定不是错觉,程嘉定总觉得这女人在赶他,好像他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察觉她眼中的期待,他唇角微微上挑,“一日三餐要准时吃。”
云浅现在抱着惹不起就不要得罪的心思,模样乖顺地点点头:“知道了。”
岂料,满脸懒漫的程嘉定挑眉,语调加重:“我说我。”
“……”
云浅被噎得面颊发红,沉默半晌,略显为难地看向他:“我知道一家店的菜不错,你要是不介意,我……”
“什么时候?”
程嘉定俊厉面庞上的笑意变深邃,狭长黑眸烁着恣意的玩味,“小妹妹,别框我。”
云浅感觉自己耳朵都热了,囫囵应道,“等我退烧。”
甚至,为了让自己脸颊和耳朵的变红有合理化的解释,她拿起旁边的水杯,先喝一口水润润嗓,故作疑惑地嘀咕:“是不是又发烧了,好热啊……”
一边抬手在颊边扇着风。
程嘉定抬眼看房顶角落,顿了顿,问道,“要不要开空调?”
“……”
云浅由心底蔓延无奈,尾音乏力拉长:“我感冒呢。”
“有影响吗?”
程嘉定点漆般的黑眸盛满真挚,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模样,说:“冷就开热,热就开冷,我一直这样。”
与其对视两秒,云浅倒是分辨不出,他是认真的,还是故意捉弄她。
答案始终没有明示。
第三秒钟的时候,她不敢再看他了,匆匆收回目光,应和着点点头,“我先量下体温。”
拿起桌上的体温枪,叮的一声,小屏幕上显示三十七度。
云浅终于放心,拿起手机。
程嘉定抽完烟就从窗边来到病床旁,自然看到体温枪上的度数,但不知道她急着拿手机联系谁,啧了一声:“怪不得赶我走,原来有约。”
发完消息的云浅懵懵抬眼,“谁?我吗?”
程嘉定没回答,细长却蕴着力量的指骨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态度漫然,眼神淡漠,微微挑起的嘴角似笑非笑。
空气中浮着飘忽的危险气息。
云浅才反应过来,连忙解释:“我……我回我小姨的消息,她在美国,知道我生病会担心。”
“哦。”
程嘉定语气漫不经心:“所以?”
“所以……”云浅的手机恰巧在这时响起短信音,屏幕朝上,她低头就能看到回复。
小姨说:【和新朋友好好相处】
“所以……”
云浅还在小声嘟哝,又比之前多了点笃定,“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出去吃饭了。”
程嘉定的眼睛笔直地看着她,勾起的嘴角始终没有撂下,故意问:“我们?谁?”
“……”
云浅觉得现在的气氛好古怪,又没时间细究,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接:“你和我,我请你吃饭。”
上次也是说好她请客,但离开前去结账,前台说程嘉定已经先买了单,让她莫名的欠了他一次饭。
现在有机会补上,也是好事。
两人说好,云浅下床,慢慢走进旁边的洗手间,接冷水洗了把从内里发烫的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再三做心理暗示,不许暴露感情,才从里面出来。
可视线掠出窗外,发现刚刚只是刮风的天,现在聚了很多积雨云,好像随时都能降临一场雨。
十月的天已经变幻莫测。
云浅下巴指着外面,“好像要下雨了。”
程嘉定转头瞥了眼窗外,下颌弧度利落硬朗,眉弓蹙了下,说道,“去楼下买伞。”
一开始,云浅觉得这办法非常正常,直到他俩下楼,走进最近的一家超市,外面的雨已经倾泻如注,好像他们进晚一秒,就要被淋成落汤鸡。
医院不在市中心,稍微偏僻点,周围的设施同样,超市是个人开的生活超市,雨伞是非折叠的,甚至在伞身和货架上都没有找到价格标签。
云浅挑了两把纯色雨伞,到柜台结账。
老板娘拿机器扫码,嗓音爽朗:“32一把,两把64,微信还是支付宝?”
“……六十四?”
云浅下意识扣住了点开的付款码,以为自己听错,表情一度在确认。
见状,老板娘眼睛明亮,笑嘻嘻地看向站在云浅旁边的程嘉定:“我也没算错啊,是吧小伙子。”
外面的雨来得很急,眼看没有要停的意思,又有很多路人急匆匆地跑进超市,问老板:“雨伞在哪啊?”
老板热情地给他们指引。
很快,就有人站到云浅身后排队,让她渐渐有了舆论方面的心理压力。
算了,被宰一笔就被宰一笔。
谁叫外面突然下雨呢。
就在她翻过手机付款码时,一句话没说的程嘉定把柜台上的雨伞拨走一把,嗓调冷淡:“我们只要一把。”
闻言,云浅仰头看他,圆润杏眼懵懵的,却很乖巧地接着他的话重复一遍:“对,我们就要一把伞。”